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女配不苦悲 作者:低音弦 文案: 女配太苦悲,我心戚戚焉。炮灰当自强,渣男踢一边。与你重生机,望你快活每一天啊每一天。 此乃個別短篇重生同人。 目前:若兰(步步惊心);华妃(甄嬛传)。 内容标签:重生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若蘭,華妃 ┃ 配角: ┃ 其它: ==================   ☆、步步惊心若兰   如此安详、宁静,怕是很久没有了吧。   马尔泰·若兰看自己灵魂从躯壳上缓缓飘起,欣慰的泛出一抹笑。八爷写得那纸修书让她解脱了,她生时是爱新觉罗家人,死时终于不是了。   她漂浮在妹妹若曦面前,右手轻轻拂向若曦哭得满是泪痕的面颊,可透明的手却穿过若曦的脸颊,若曦毫无所感,依旧哭得厉害。   「该走了。」   若兰惊收回手,转头看向身后。那说话之人面容白皙、身材高瘦,手执脚镣手铐,他的模样让若兰想起传说中的阴间神祉,便试探问道:「您可是……白大爷?」   那人眼睛慢腾腾的转向若兰,声音清越,缓缓说道:「太极分两仪,世人以白黑分之。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故曰无常。」   若兰垂首赔礼,「小女无知,受教了。」原来白无常乃职位非名讳。她沉吟了下又道:「敢问先生,小女……今后会如何?」   「入阴间,过审司判功过,依功德深浅待轮回转世,罪者被送往地狱,依罪孽深浅於阎罗十殿接受惩罚。另,莫唤吾先生,众人皆称吾七爷。」   「小女多谢七爷。」   此后两人再无话。   若兰过了阴间审司,得以立即入轮回,她捧著盛了孟婆汤的木碗,心道:下一世,她不要再是大方得体、明理知分寸的大家闺秀了。   饮尽碗中汤的那剎那,她想道:孟婆汤既苦且涩,却隐隐又有一丝甜,好比自己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她自空洞中醒来。   在床上躺了许久,她才敢相信自己置身於西北总兵马尔泰大将军府的嫡女闺房,熟悉的帐顶和房间布置……她是回到了未嫁之初吗?   莫不是地府出错了,她喝到不是孟婆汤,入的不是轮回道而是重生道?   她从床上缓缓起身,脚步很轻,没有吵醒丫环巧慧。   天刚明,她隔着窗望向远方的大草原,那儿,是不是会有她心心念念的常青山?   若兰一直知道巧慧是个尽责的好丫环,果然,她在窗边一动也不动却还是弄醒了巧慧。   「大格格,奴婢贪睡,未来的及伺候洗漱……」   「无妨,你也別自责,是我早起了。我做了一个梦……」若兰语气转为轻快,「让我特別想在草原上看天苍野芒,让马儿踏得夕阳碎。」   「大格格是该多出去骑马散心,老爷的一些杂事推给別人管就好,不值得姑娘费心费神。」   她为老爷的杂事费了心神?啊……是姨娘们哪。原来,她重生回到了八爷看见她在草原上恣意驾马驰聘之前,还没选秀、也还没有赐婚圣旨。   一年过后的晚夏,她成了众多秀女中的一员,她的妆容平平,还巧妙的遮掩了自身丽色,举手投足行无差错,甚至呆板守礼过头,毫无突出之处。她西北总兵嫡女的身分让她不会被选做宫女,没了前世八爷在草原上对她的窥见,她也高攀不上王爷们的小妾位置。   几日过后,她果然落选了,得以返乡自行婚配。   待若兰终于放松,骑马奔驰在旷野中已是秋天了。那天,时近巳时,她闭着眼,听骑下沓沓马蹄、唰唰草动,心舒畅的如雁,天高任飞,鱼,海阔凭跃。   直到另一起马蹄声嗒嗒响起,她仍旧闭着眼。直至马蹄声离她不过几尺时才扼了马,睁了眼。   「大姑娘。」   若兰转向来声,轻笑道:「只有你会这么唤我。」   阳光下,若兰周身泛著淡淡金芒。她的脸蛋儿白皙晶莹,浓密纤长的羽睫下,一双妙目满是活力与光彩。   常青山喃喃说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若兰凝视眼前风姿飒爽的男子,怔怔掉下泪来。这么多年才得以与之重逢,实乃上天眷顾,她感激不尽……   「若兰,你怎么哭了?是谁给你气受了?还是马儿颠簸了?你……是怎么了?你……唉,你別哭啊!」   「青山……」若兰擦干泪,「唤我的名字。」   「好好好,若兰,你无事吧,怎么哭了?」   「再唤一次。」   「若兰。」   「再一次。」   「若兰。」   若兰忽地噗哧一笑,带着浓浓的任性道:「我累啦,不骑马了,你带我回营。」   常青山愣了下,「好啊,原来是想和我同乘一批马。女孩子的眼泪如珍珠,不能随便乱掉的,下次可別哭啦,要什么和我说一声就成。」   若兰瞅了他一眼,「那这次你害我哭怎么办?这可是珍珠泪啊。」见青山又愣在那儿,若兰嗔了声,「呆子,还不接我过去?」   於是,青山递手,若兰覆手於青山手掌上,两人同时使力,若兰便稳稳坐到了青山身前。   只闻冲鼻幽幽兰香,入眼白细脖颈,青山一个猝不及防,为此美色失了魂、遗了魄,听得若兰唤声,才驾起马。途中只觉周遭空空落落,唯身前人儿曼妙幽香。   待至一绿荫处时,若兰让青山停马,便飞奔至那绿荫之处,她招手让青山快来,皆著一屁股坐倒在地,呵呵的娇笑着,心道:这样不规不矩真是太好了。   青山在她一旁坐了下来,注意到了她轻快的眉眼,「若兰……」有美一人,宛如青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嗯?」   「从前,我总说你不像个真人,现下的你,我只觉鲜活的亮眼。你离上次我见你时,开朗许多。若兰……兰儿……」青山低叹了声:「唯幽兰兮,偏含国香。」   若兰抿了抿唇,低声的回了句,「唯青山兮,悠然向往。」   青山随若兰一般在草地躺了下来。他心跳如擂鼓,右手一点一点朝若兰靠进,慢慢与若兰食指相扣,只觉咚咚咚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来平复紧张的情绪,「……若兰,你可愿意嫁给我?」   若兰转过头,对上青山一直看着她的双眸,轻声应道:「好。」   「若兰……」满汉不通婚,他是在问若兰跟他私奔啊。「你……如若你父亲……」   「青山!你此生只能有我一位女人。」   「好。」   若兰定定的看着青山,重复说道:「只有我一人,青山,无妾无任何其它女人。」   青山也认真答道:「好,与你白头到老。」   他们直到天现暮色时才起身离开。   若兰往府中方向驰奔,奔行几里后,忽然一阵大雨,把她淋个措手不及。骤雨实在突然,雨也打的马儿和她生疼生疼,也只能去邻近的遮雨棚躲避。   很巧,她才刚入遮雨棚便见左方有人影也朝棚而来。   那人勒马之姿极为矫捷,见到棚里有人后他便先一步跳下马,他步履稳健,堪堪停在棚外遮顶簷之下。他同若兰微微领首后,便负手而立静观起这骤然大雨。   这身影实在太过熟悉,若兰还以为今生不会和他相见了。她侧了侧头,不再看着八爷身影,也观起这大雨滂沱。   好一会儿,待骤雨停歇,两人又微微领首,各驰马向东西奔去。   皇族也好,将军也好,都重门第,何况常青山还是汉人。若兰跪了整整一晚仍不愿起,青砖石再硬,硬不过她的决心。   「姐姐,你不要再跪了,你的脸好白,妹妹担心。」   若兰抬头,唤道:「若曦……別担心,姐姐无事。」   「姐姐我带了水和包子,给姐姐吃。」   「若曦真乖。」若兰摸了摸若曦的头,接过水和包子,小口小口吃起来,动作却越缓越慢。   「姐姐,你怎么了?你別哭啊,若曦今天很乖没有调皮。」   「嗯,若曦很乖。姐姐没有哭,你看,姐姐不是笑着吗?」   「喔,姐姐没哭啊。」   若兰心道:今后姊妹两怕是难以相见了,若曦啊莫怪姐姐自私,你这一生中,会有好多人疼你的,而姐姐……只有青山了。「时间不早了,若曦回去歇息吧。」   「可是姐姐……姐姐你还要跪多久?」若曦想了想,也跪了下来,「我们同甘共苦,一起跪。」   「若曦乖,你先回去。」   「我要陪姐姐。」   若兰看向巧慧,声音虽轻,却带了不容置疑:「带若曦格格回去。」   星月无光,长空云暗,独若兰一人长跪不起,直至天方黎明,她才软倒在地。   待她醒后,老爷唤她问道:「为何?」   若兰答:「只愿有一人,此生相伴,相守到老。」说罢抬头看向老爷,缓缓又道:「不若马尔泰将军府,后院暗藏玄机,如履薄冰。」   「你!」老爷掌拍向桌,硬是在桌上留下深深掌痕,「常青山还在书房里跪著,我杀了他!」   若兰背脊挺直,「阿玛若如此,女儿宁死不独活。」   如此对峙良久,老爷终是叹了口气,「好罢,依你所愿,日后莫悔。算我没你这个女儿了!」   十几日后,马尔泰·若兰病重,再几日后,马尔泰·若兰病亡。   马尔泰·若兰从此成了汉家女穆若兰,离开了西北总兵马尔泰大将军管辖的直隸州。   十五年时光匆匆过去,紫禁城的风云变幻和她毫无关系,她安心的同青山育养一子一女,看孩子嫁娶。   一天,若兰收拾好自己和青山的行囊,微笑注视青山道:「我们先去哪儿游历好?」   青山执起若兰的手:「啊,孩子终于大了,臭小子缠他娘子去了,阿妹也有女婿疼了,茶馆铺子也不用我们操心了,我俩终于能游走天下啦!兰儿,你前日说想看看海,不若我们向东南而行?」   「如此甚好。」   若兰再见到鬼差七爷时已然是八十岁老妪,她仍被七爷那句「该走了。」惊的一跳,她恋恋不舍的再看了眼青山和孩子孙儿们一眼,便跟上七爷的步伐。   她想:这一生,她很幸福。   前方的七爷默想着生死簿的记录:常青山思妻之切,两月后郁郁而亡。   这一次,若兰站在奈何桥前,又一次喝下孟婆汤,这次的孟婆汤甚是甘甜,如她这一生的滋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I   「皇上,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   右额仍隐隐作痛,可比不上心内寒彻骨,枕边人该是最疼她的人,可她的枕边人却对她最狠!   那么多年的温柔疼惜里竟藏了这么多手段心机,皇上……世兰一心对你,你为什么这么对世兰?   慕容世兰盯着缩小的双手,好半晌不能回神。   她重生回到干元三年,这时,玄凌不过十六岁,纯元皇后朱柔则圣宠正眷,娴妃那活不过三岁的孩子还未死,而她……昔日的华妃也才十一岁。   她呆愣良久才低低笑起来,笑得涕泪横流,撕心裂肺,一张圆润稚气的小脸配上低哑的冷笑端的是诡异无比,惊得身旁婢女一齐跪下。   她凤眼一勾,扫过跪著的一干人等:「爱跪著就跪著吧,哥哥们在家吗?」   「大少爷和二少爷皆不在家 。」   婢女的模样怯怯生生,慕容世兰也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依稀是什么月的,见婢女回话一副唯唯诺诺扶风若柳的模样不知怎地心底那股邪火轰的一下旺盛起来,「滚出去!都给我滚!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婢女们被她吓的狠,各个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来退离厢房,生怕受到池鱼之殃。   慕容世兰喝了口茶几上的温茶,犹自难以平复心情。宽袖一挥,花瓶水壺等等皆被扫落在地,脚再一踹,踹翻了檀木雕椅,一下子地上满是狼借。「啊呃----」她从喉头哽出叫喊,「为什么?为什么……」   膝下多年无子她花了多少钱、多少祕方就是为了有孕,她猛往口中塞酸黄瓜、她拚命调养身体,换的是什么啊?是皇上绝情、太后无心啊----   一片真心错付,下场自哀怜、无人顾。   什么夫与妻?不过蝼蚁自大为主上算尽,零落成泥罢。   她缓缓跨过地上花瓶碎片,推开房门,对候在外的婢女道:「把屋子整了,別让爹爹和哥哥知道,否则……」她凤眼轻扫,「你们讨不得好。」   婢女应道:「是。」她们的主子一项娇横跋扈,如今这番不足为奇。   慕容世兰小小身姿挺立,微微扬首面对旭日东方,心道:我慕容世兰一生骄傲为了你却将骄傲雪藏,今世,我必当如阳,放肆恣意!再不入后宫,再不憋屈自己!她要强大起来,不是只靠哥哥爹爹,也要靠自己。   自此,府里开始呈现这么一个景况,慕容世兰扎著马步,双膝颤抖却狠狠抿著唇支撑着,一旁婢女们站著,时不时察看小姐动静,便是慕容世兰视线直盯前方,也能感觉得到婢女的惶恐。   「够了,都给我走开。」   「小姐,您何必苦了自己……」   「都走开,听不懂是吧?」   「婢子不敢,老爷吩咐……」   「好了,老爷吩咐老爷吩咐,我知道了,你站远一点,別离我那么近地干扰我。」慕容世兰口气并不温和,可本意算是好的想让婢子退到阴影区,但她转念一想,这些婢女都是要跟随自己的,何不一起练武?练武不成也能强身健体,「暧,等等,你也来扎马步。」   「小姐……」   慕容世兰凤眼一瞟,「怎么?小姐的话也不听了?你和颂芝都来扎马步,其它人就算了。」   颂芝和咏月恭敬的应了声是也随小姐扎起了马步。   慕容世兰被娇养了十一年,身有多娇体便有多弱,这样站下来不到半柱香便满头是汗「碰」的跌地,她喉咙干涩厉声道:「別扶我!都给我站好,我自己起。」   前世她初入后宫便仗著父亲的爵位横行后宫,后来爹爹哥哥战功累累,品级不断上升,她是更有底气了,干元十四年四月,西南战事告终,父亲慕容迥加封一等嘉毅候,兄慕容世松为靖平伯、慕容世柏为绥平伯,母黄氏封正二品平原府夫人,例比四妃之母,她也成了从一品皙华夫人,可不过一年多时间后,慕容氏便被革去爵位,父兄被斩、女眷或入宫为婢或流放……   今生,慕容氏不会如此!   慕容世兰咬著牙从地上爬起来,又踩好马步,如此又跌又站,直到撑足了半个时辰才歇下来。   慕容世兰的两位哥哥回家后听妹妹练武一事心中满是惊讶,什么时候娇气的妹妹可以吃练武的苦了?不会玩玩而已吧?   慕容世兰嗔道:「什么玩玩而已?我是认真的!」   慕容家长子慕容世松道:「你练武能做什么?以后要嫁人也不需武功啊。」   二子慕容世柏也取笑道:「是呀,你二哥我虽然不过兵部小小的书令史,可也不用你练武耍杂艺帮忙养家啊,你呀,安心长大嫁人吧。」   「我不嫁!」慕容世兰没有理会哥哥的取笑,只是盯紧了他们,坚定的道:「我这辈子不嫁人了,我要帮哥哥们。」   大哥慕容世松奇道:「帮我?你怎么帮我?」   慕容世兰只是抿了抿唇认真说道:「大哥你教我武功骑射吧。」   慕容世松道:「你没在和哥开完笑?」   「我很认真,我……」慕容世兰定定说道:「我不要当娇弱的深闺少女,我要成为如哥哥一般杀伐果决的将军,还请大哥助我。」   慕容世柏道:「怎么就问你大哥?你二哥武功也不赖啊。」   慕容世兰斜眼一瞅:「二哥,你的武功……没大哥好。大哥你说,要不要帮我?」   「小妹,你刚说咱成将军了?你莫不是做梦梦到的吧?」   「哥---你就说帮不帮我?」   「爹是不同意吧?」   「只要我坚持、哥哥帮我,爹不同意也会变得同意了。」   「世兰……你是什么时候起的念头?哥实话告诉你,你现在学武是晚了,更何况你身为女子被娇养到现在,哥怕你受不住。」   「我能行!大哥就说教不教!」   「好,我教!」慕容世松爽朗笑了声:「我教武时可不会放水,你到时別跟我哭鼻子赖皮啊。」他拍了拍慕容世兰的手:「还有,你要学武便不能有女儿态扭扭捏捏的,要不,只是画皮不画魂,还不如不学。 」   慕容世兰郑重点了点头:「妹妹谨记,不会让哥失望。」   「还有,你也不能成了莽夫一个,学识也要有啊,等会儿哥给你送书,四书五经什么的也要懂些。若看书有了问题便去问你二哥。」嘿,这什么四书五经我看着就厌烦,小妹既然说要帮哥哥,那便读着吧,嚐嚐咱小时的心苦啊…….   慕容世兰性格高傲,个性里还有些偏执,深宫多年完全靠著对玄凌的爱意而去争斗,她对別人狠,对自己更狠,重生一回内心的这种狠更是变本加厉,怎会不去坚持?   慕容家前世为皇上利用对付政敌,后来做为汝南王党羽被玄凌处置,因此,慕容世兰深深感到慕容家内敛的必要性,至少在她选秀女之前慕容家需要内敛,这样,皇上才不会因慕容家功高镇主而留她在宫中,而她也确实这么同爹爹和哥哥们表示了。   上辈子,她有疼爱她的父亲和两位哥哥才能被养的如此骄傲,这辈子父亲和哥哥们仍疼爱她,是以她才能朝认定之路迈进。   她必不会再让爹爹哥哥们惨死! 作者有话要说:  改bug   ☆、甄嬛传华妃II-今生再见   干元三年到干元六年间,慕容家主慕容迥、长子慕容世松、二子慕容世柏处事低调,官位不升也不降。   干元六年初,娴妃的孩儿死了,她在倾盆大雨中抱着孩子走了一天一夜求皇上给孩儿封号,却无人理会,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庆祝那剥夺了她丈夫和地位的嫡姐的有孕。这喜气蔓延到三年一选的秀女大选。   干元六年农历八月初六,年芳十四的慕容世兰进宫候选。前世她干元九年入宫,那年的天气也是如此,天空无比晴好,没有一丝云彩,据说是黄道吉日。   毓祥门外整齐地排列著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很少有人说话,只专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秀女(甄嬛传第一章)。   长春宫东暖阁的熟悉气息让慕容世兰几乎喘不过气,这是多么相像的场景,她在众秀女中等待选看,无人冒犯,小宫女前来奉茶,手中茶香徐徐,只是前世她信誓旦旦,今世她……   太监尖柔的声音想起,原来是来传慕容世兰和另几位秀女进殿。   她和被唤到的秀女整衣肃容,走向正殿的步伐得体却很僵硬,   「淮安知府涂晓明之女涂霏霏,年十六。 」   「工部虞属部郎中高士尧之女高蕊茵,年十五。」   「泸州司士参军孙廷焕之女孙楚玉,年十五。」   慕容世兰同前面几位秀女跪拜如仪,心道:前世她十七岁入宫时父亲是平定北疆有功的一等伯,如今她父亲只是世袭的三等伯,她衣饰妆容也不突出,不过不掉父亲面子罢了,想是能落选。   她藏拳於袖,藉前方身影的遮挡抬起头朝宝座望去,云意殿如她记忆里般大而空阔,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皆饰以云彩花纹,意态多姿,斑斓绚丽,全无龙凤等宫中常用的花饰。赤金九龙金宝璀璨的宝座上方坐着的正是我大周朝第四代君主玄凌。那人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龙颜,无法看清他神情样貌(甄嬛传第二章)。可慕容世兰如何不知,那白玉珠微微左斜,玄凌是不耐烦了。   隔着白玉垂旒,慕容世兰注视那看不清表情的容颜,心底升起一股滔天恨意……   ……真的很难相信,他们的相遇是那么美。那时她才十七岁,刚进宫就被封了华嫔,在太平行宫的林子里策马,结果他出现了并没有责骂她,反而同她一起赛马……   她爱极了他,看他一千遍一万遍怎么都看不厌。   娘说薄唇的人无情,她不相信,深深陷在玄凌用蜜织就的猎网里,他奏了一曲甜的化骨的浓情蜜意,她也傻傻的随曲应和失了自己、忘了家族。   她怎么就那么傻,对他那么着迷?   慕容氏一族的性命换不来她的清醒,临死前,她也不愿相信玄凌赐死于她,直到贱婢甄嬛徐徐道来一切……   这样风神俊秀的男人怎么心能那么毒、那么狠?   像是察觉了这股汹湧的恨意,白玉垂旒晃了晃,玄凌朝这股恨意的来源看去,只见众位秀女皆低垂首,姿势恭谨得体。   太监唱到了慕容世兰:「清远伯慕容迥之女慕容世兰,年十四。」   慕容世兰上前两步,恭谨拜倒,垂首说:「臣女慕容世兰参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愿玄凌你无壽无福,无子无后,早死早夭。   玄凌心掛皇后菀菀,怕她怀着胎儿劳累,听得秀女请安只是点头示意,没问什么话便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只当方才觉察出的那股恨意是一时错觉。   干元七年,纯元皇后朱氏柔则诞下死胎病逝。   干元八年初,娴贵妃朱氏宜修册封为后。   干元八年农历九月中旬,边关告急,三等清远伯慕容迥同长子慕容世松、二子慕容世柏随军赴北平乱,慕容世兰同跟。   前世,玄凌后宫的华妃体态纤秾合度,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 。   今世,慕容世兰天天刻苦用功,早起贪黑习文练武。她比前世高了一个头,一双丹凤眼少了百般妩媚,有了更多的凌厉和杀伐之气。她古铜色肌肤肌理分明,蓄满了力量,飒爽英姿恐怕天下难有人与之匹敌。   干元十一年十月初,大周军收复并、冀两州,举国欢腾。   几日后,部份人马随召返京。   圣旨颁了下来,太监念着一个个的人名,依依宣布封赏:「……三等清远伯慕容迥晋封一等安平伯;慕容世松封忠武将军、冀州刺史;慕容世柏封昭武校尉,冀州別驾……」   忠武将军乃正四品上军阶;昭武校尉乃正六品上军阶,慕容氏父子三人封的官和晋的爵可是升了不只一阶,卓实风光。   皇帝玄凌满面笑容,特设接风宴齐聚文武大臣。   「哈哈哈,慕容家有功啊!……慕容世兰,你以一介女儿身杀敌无数,可想要什么赏赐?」   慕容世兰想:这个场景让玄凌看起来是多么亲近下属啊……慕容家成了朝野新近,有多少人猜疑、羨慕、忌妒、开始盘算起来了?   她微微抬首,却望进玄凌深不见底的双眸,这样深邃的眸子曾无比温柔的注视著她,对她无比温柔缱绻却狠心地下手杀了她的孩子、她的家族、她的命!   她耳边响起前世临死前甄嬛的那些话:「你可错了——是皇上冤枉你,可不是我。我不过——是陷害你罢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失子后久久没有再怀孩子,你用的欢宜香里有麝香你知道吗?你用了那么久,永远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既愤怒又惊惧:「你信口雌黄!那香是皇上赐给我的,怎么会……」   「因为你是慕容家的女儿,汝南王的人,若你生子,他们挟幼子而废皇上……」   每思及此起,她的心就一阵钝痛,痛入骨随,便是战场杀敌疲累至极也无法睡的安稳,常自梦中惊醒,梦里玄凌笑得温柔,却狠狠扼住她的下颚,给她灌下鸩酒;也曾梦过冷宫凄冷孤寂,她撞柱而死,玄凌和甄嬛却在一边恣意调笑。   她无法忘记,那时甄嬛落了胎,玄凌怒道:「贱妇!朕看你的心思真是毒如蛇蠍……废慕容式贵妃之位,降为妃位,褫夺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脾气,她哀哀的问:「…...皇上真的要如此绝情吗?」   他说:「宛嫔何辜?你每日去宫门口砖地跪两个时辰……」   谁知道,是皇上赐给她的欢宜香内含麝香才造成了甄嬛流产,他竟然怪她?   还有……琼华宴。她来到岸边,太监说:「嫔妃们都去琼华岛了,船在那边,一时过不来。」   她问:「那往来宫人的船总有吧。」   太监答:「皇后娘娘吩咐,今儿个的船都有用处,不让停船。」   她在岸上等船渡河等了半天,看到了划船歌唱的安凌容,等到了太监传皇上口喻:「娘娘请回宫吧……皇上不想见您,何必找不痛快呢?」   她太天真,竟说道:「我不信皇上不念旧情……」那时她进宫不过三年多,和玄凌的情就已经是旧情了……她是真相信玄凌念旧情,在烈日炎炎下受尽折辱。   回寝宫后她还妄想:「若本宫有孩子,皇上是不是会多看我一眼?」   她恨他入骨,啖其肉、饮其血,犹不能解恨矣!   她猛地低下头直盯着脚尖前方的大青石砖,旁人只道她不敢直视龙颜,却不知她为了隐藏眼底漫起的恨意,只能低头,「慕容世兰以女子之身行男子事,还请皇上降罪。」   玄凌回忆前几日才传到手中的密报:慕容世兰,尚武,十一岁起练武,武艺由长他十二岁的嫡兄慕容世松教导,与嫡庶两位兄长皆关系亲密。干元八年农历十月九日至十月二十,上党一役,率五十人杀敌约莫三百;十一月五日至隔年三月中旬,雁门关之役率队杀敌上千……   时间越往后资料便越详细,挑明了慕容世兰三年征战的概况。   玄凌颇为叹服,世上竟有慕容世兰这般狠戾的女人,也不枉她「血兰」之称。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III-任职   一个君主必须殚思竭虑於皇权之巩固。   而大部份君王都会审视自个儿权力是否被瓜分?或有潜在威胁?   先皇驾崩除皇帝玄凌外还遗下四子。   岐山王玄洵乃先皇长子,玄洵个性庸懦,碌碌无为,朝中无势、手中无兵权,不足危虑。   清河王玄清乃先皇六子,玄清聪颖慧捷,又因其母妃舒贵妃的缘故,自幼甚得皇帝锺爱,数次有立他为太子的意思,只因舒贵妃的出身着实为世人所诟病,群臣一齐反对,只好不了了之。   先帝驾崩之后舒贵妃自请出家,玄清便由素来与舒贵妃交好的琳妃也就是当今的太后抚养长大 。玄清閒云野鹤,精于六艺,却独独不爱政事,整日与诗书为伴,器乐为伍,笛声更是京中一绝,人称「自在王爷」。至於这弟弟是否真不爱政事,玄凌心存疑虑。   平阳王玄汾乃先皇幼子,如今刚满十三岁。生母恩嫔出身卑微,曾是绣院一名针线上的织补宫女,先皇薨逝后虽晋封了顺陈太妃,平阳王却是自小由五皇子的母亲庄和太妃抚养长大。这样的幼弟,玄凌很放心。   汝南王玄济乃先皇三子,最近让玄凌颇为烦心。   玄济现在正在镇守西南疆,手中有精兵三十万,布於大周各要塞关隘,其臂力过人,勇武善战,但性格狷介,为先皇所不喜。   原本玄凌还愿意相信他的忠心,可现在玄济越来越狂,兵部竟有过半是他的人。   (亲王资料来自百度)   玄凌有意扶持新势力与汝南王玄济抗衡,便和颜悅色道:「免礼,你杀敌有功,何罪之有?慕容家出了位好女郎啊。」   慕容世兰站起身盯着脚尖前方道:「皇上谬讚,慕容世兰不敢当。」   玄凌沉吟了会儿,往场中几位中枢大臣的座位看去,皆著瞇了瞇眼道:「兵部左给事中职位空缺,朕看慕容世兰杀敌有功,可担任此职,诸位如何看?」   兵部有四属:一曰司戎,掌武选;二曰司城,掌地舆职贡;三曰司驾,掌兵事车舆、牛马之政;四曰司库,掌甲械。兵部左给事中乃从七品官,给事中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审核诏旨,并监察兵部四属(百度)。简单来说,兵部发出去的调派任选等等命令都会让给事中审查。   这兵部左给事中的阶品比县令品级低点儿,在这接风宴上算是最末流的官了。平时,皇帝想怎么任命这从七品官儿是没人管的,可今个儿皇帝任给了一十九岁的女娃儿。   有些朝臣急了啊,他们开始想,皇帝这是啥意思呢?   有几个老古董直接痛心疾首的说大周朝传了四代君主没女人当过官啊,当然,后宫女官不算。有几个人比这些老古董聪明点,没拿性別说事,只说军功的积累不代表有当给事中的资格,只会杀人的武将哪能处理文章?   同慕容家一起平定并、冀两州的武将同僚、下属们不爽了,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质书生啥意思呢,先不说慕容世兰救过好几位兄弟的命,光看她战场杀敌的狠样就知她不管是做文官还是武官也一定比这些老书生们强,再说了,兰妹杀敌人数不比兄弟们少,哪有兄弟们都封官了可妹妹啥都没得的道理?   於是争吵声此起彼伏,文官说得声泪涕下痛心疾首,武将说得义愤填膺脸红脖子粗。   此景让慕容世兰有些踩在云上恍惚不真实的感觉。她从后宫妃子返回闺阁少女,又从闺阁少女成了戎装军士,不经意间,就多了好多肝胆相照的兄弟,彼此相处直来直往,畅心无比,他们支持她不为利不为钱,只为义,在此之前,她真不知自己能从亲人以外的人得来「情义」这东西。   她的心被这兄弟义气烘的暖洋洋,可那存于心底的恨意仍冰冷寒凉,她还有不甘也还有恨,有太多紫奥城的回忆仍重重占据脑海一方……   她眼角微挑,前世她伴玄凌身边六年,对他有些瞭解,知道他方才话语不是一时兴起。她用了一生惨局嚐透了这人的狠辣,他做事皆含目的,虽然任她为官的动机尚且不明,可她还是觉得……玄凌是没人用了吧?如此轻易的让女人当官儿?   其实说轻易也不算轻易,她杀敌有功,也算为当官费了力。好笑她从未对加官封赏抱有期望,初衷不过是想减轻父兄负担,如此,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慕容世兰只把这些糟老头子们的痛声劝骂当耳边风,只是侧头朝面显着急的父兄眨了眨眼,示意他们无须担忧。   慕容迥等父子三人从慕容世兰在战场上杀出成绩后皆不再拿慕容世兰同一般闺阁女子看待。他们在慕容世兰还是小娃时就疼她的紧,在战场上见证慕容世兰非池中物后又怎么可能阻拦她的青云之路?左右有事也有他们父子三人为其护法。   他们对慕容世兰的疼爱如此盲目,难怪前世华妃是那样嚣张明艷的性格。   见反声告一段落,慕容世兰拿过一旁宫女捧的酒盏,向身后那些遭老头儿……其实也不都是遭老头儿,其中也是有俊大叔的,说道:「慕容世兰敬各位大臣,多谢您们关心之意了。」说完,便喝尽盏中酒。   见慕容世松和慕容世柏也跟著慕容世兰的动作持盏相敬,遭老头儿们也只能拿起酒盏回敬。撇开慕容世兰当官一事,这新兴武将兄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慕容世兰示意宫女再斟,又道:「慕容世兰再敬各位兄弟叔伯,咱们一同上场杀敌宣扬大周国力、威震四方,你们都是大周好男儿!」慕容世松和慕容世柏也同跟。   某位校尉很是给面子,爽朗回道:「慕容世兰乃大周好女儿。」   「大周好女儿!」   「大周好女儿!」   慕容世兰粲然一笑,心道这群人也有心思通透的时候。她斜眼一瞥,示意宫女再斟,转向宝座上的玄凌:「三敬开明君主,大周盛世!」   玄凌拾起案前酒盏,勾唇一笑,直直凝视笑容明艷的慕容世兰,缓缓说道:「慕容卿有心了。」也一饮而尽。   「开明君主,大周盛世!」   「开明君主,大周盛世!」   「开明君主,大周盛世!」   场中人皆举盏,这敬词他们可不能不回敬。   如此,反对声息,都想:皇上都开口唤慕容世兰慕容卿了,再反对也无济於事,反正兵部左给事中只是从七品,上头还有兵部督给事中,那可是门下重职,百司奏章接可驳正,事权甚重。再往上说还有正四品下的谏议大夫,再上头便是御史……更重要的一点,武将的呼声有些大有些震耳欲聋,肌肉也有些突出,而自个儿的声音有点小,身板也比较书生……   接风宴过后,慕容家几乎吸引了全朝野的目光,各路势力都来慕容府拜访,慕容迥能借口年纪旧伤发作推去邀约、慕容世松和慕容世伯也能借口不日要赴冀州该好好同家人共享天伦而推辞请帖,可女眷就没如此好运了,各家女眷借着慕容世兰还未到兵部上任,拚命的递请帖,而慕容黄氏更是收请帖收到手软了 。   两位哥哥赴任前的一日下午,慕容世兰正翻著《史记?列传》。她於机变一道不太有天份,望能藉时时翻史书充实自个儿。   半晌,她把书摔一边,揉了揉差点看花了的眼儿。   「世兰,看书看累啦。」   「大哥……」眼揉得让眼前事物有些朦胧,她凝视著风神俊朗的大哥,蓦地想到前世和颂芝为哥哥们烧纸钱一幕,那时偷偷摸摸,寂冷清凄……   「哎呀,又揉眼睛了?怎么眼都红了?」   「没有,」慕容世兰降低声音:「大哥,皇上心机深重,妹妹怕哥哥为皇上所算计……」而丧命啊……   「哼,哥刚立下战功,现在皇上不会动我。」   「大哥,答应小妹你举止会小心,不会落人话柄……让妹妹我一人趾高气昂就好。」   「小妹,你就是想说大哥我粗心大意分不清轻重是吧?」   慕容世兰丹凤眼一瞅,拉长尾音娇声道:「大---哥---你就说你答不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慕容世松理了理世兰拂至面颊的发丝,「暧,你说你都十九了啥时给我找个妹夫?」   「我不急,」看慕容世松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她又道:「如果一定要马上成亲的话……还不如找个上门夫君,我能养他!」   「真拿你没办法,哥给你留意留意啊,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慕容世兰不加多想便脱口道:「敦厚老实的……」好拿捏,听话的我比较好养。   「啊?好,我知道了,敦厚老实……哪不就傻的吗?」   慕容世兰横了大哥一眼:「我看大哥就是傻的。」   「大哥不过说说而已,恼什么?。唉,我和你二哥将赴冀州,你也快上任了咱办呢?」   「我的本事大哥不知?有什么好担心?何况爹也在呢。」   注:官阶参考唐朝。爵位设定公伯侯子男五等爵,各分一二三等。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IV-魇 秋去冬来。   慕容黄氏有些苦恼,她女儿慕容世兰赴任兵部左给事中后日日点卯,刚开始十天一日的旬休还待在家中,现在倒越发神出鬼没了,这样子她如何让女儿挑选夫君?   她手上有好些美男名册画本,按照一二三等公侯伯子男和官阶排名,画像旁还细细注明身家背景,各位公子的资料可谓是巨细弥遗,黄氏越看越爱不释手,觉得每一位都能成为自家女婿。只可惜正妻位置还空著的公子年纪大多比女儿小,女儿又不开窍,任她如何苦口婆心劝著都懒得翻看大周黄金单身汉名册。   从七品官的俸禄不过那么一点点,女儿不可能是为了那点儿俸禄忙碌,却为什么天天不回家?黄氏苦恼之余便胡思乱想起来,莫不是女儿外头有意中人了?   想了半晌,黄氏叹了口气,「唉……」   丫环小舒看了看黄氏脸色道:「夫人,春节快到了呢,二姑娘能放假七天,到时成天腻在府中,夫人怕是要嫌烦了。 」   「夫人我哪能不知这个,用的著你说?我只是在愁啊,什么样的男子会娶世兰,世兰的好做娘的知道可外人不知啊,她做了官的年岁又确实大了点……哎,世兰成天如此忙碌,成亲又如何侍奉婆家,相夫教子?真真愁烦个人啊。」   小舒回道:「二姑娘是厉害的,文墨武功接通,小的看二姑娘是安邦定国的角色。」   「安邦定国自有男儿去做,世兰一个姑娘家还是安安乐乐、永享荣华的好。当初她偷偷溜去北疆,一待就是三年,三年啊,整整三年的青春啊,她就是在打打杀杀,跟一群莽汉待在军营……」说道这她气了起来,「你看世兰现在哪有一点儿姑娘家模样!再说了,这什么七品小官?我这夫人的品级都比她高!」   「……夫人就別操心了,二姑娘自小是个有决算的,或许心里早有安排也说不定。」   「哪个姑娘家自己安排婚事?」黄氏侧过身来斜眼瞅著小舒,「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夫人……」   「快说!」   「二姑娘和大少爷说要找个敦厚老实的,大少爷说敦厚老实的不就是个傻的吗?可还是答应二姑娘会留心这样的公子。」   黄氏轻蹙娥眉,「敦厚老实……」想了想,黄氏从后后的一叠名册中抽出一本,翻了起来。   这一日天色还带着朦胧的黑,放着春假的慕容世兰便被落雪的声音吵醒了。她从床上坐起身,随意披上狐裘大氅来到院中。   庶姐、庶二妹早已出阁嫁与官宦子弟,幼妹慕容世勺只有十岁,还不急着婚事。可怜大哥二哥赴任离去时把两位嫂嫂都带走了,无人与娘唠嗑,娘便整日无事只忙着给她相亲。之前她借口公事繁忙,躲在外头,现在冬至假期她天天在府里头待着耳根子可是快被唸死了。   她的手里还有娘交给她的五六个公子哥儿的身家资料,据娘说各个个性敦厚。对此她很是怀疑,老狐狸户部左侍郎的嫡二子聂封怎么可能没遗传到他父亲的狐狸性?翰林院侍讲学士林朝惜面摊一个,却眼含精光,可离敦厚差远了。   哎,等会儿和爹娘请安少不了要哄娘別在忙她亲事了。   干元十二年的除夕过得有些冷清,慕容家人就只爹娘幼妹和她在府中,倒是归宁日热闹了一把,可这流於表面的热闹不要也罢。   慕容世兰窝在坑上,懒懒的翻阅时下话本《于飞》,话本第一部大意如此:某位富家千金女扮男装上战场杀敌,结交了个好义兄。班师回朝面见皇上时千金的义兄为这位千金向皇上请罪,说富家千金扮男装只是为了保家卫国,他愿不受封赏以抵千金的欺君之罪。皇帝感于富家千金的爱国之心和义兄的护妹之心,不但给予这位义兄丰厚赏赐也纳富家千金为妃。   慕容世兰撇了撇嘴,「老套。」   第二部开始说起富家千金的后宫生活,皇帝万般疼爱,什么娇蕊含芳羞意粉,香理凝脂仙乡雪。春去春来销魂谣,莺啼声声漫擎天。   慕容世兰猜测第一部销量不怎么好,写书人才添加这些个淫词艷语,也不知那些闺阁少女让丫环偷偷买来这些书看的时候弄不弄的懂这些词语的意思,整页接整页都春意蓬勃,看到轻拢慢捻玲珑珠这一句她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后来,这富家千金不堪其它妃嫔忌妒陷害,请义兄救她出来。   过了几月,皇帝耐不住没有她的日子,找上了那位义兄表示想把富家千金要回身边,义兄说富家千金若回到后宫只有死路一条,皇帝便想了个好办法:富家千金有军功在身,可封为五品都给事中,依古例可出入宫廷,常侍皇帝左右,又因礼部比较清閒,便给她任了个礼部都给事中。   后来到了冬天,那皇帝知道富家千金有体寒的毛病,便留下千金在宫中暖阁取暖,「窗外落寒雪,内理如火熬。衣衫恍无物,销魂尽今朝。只愿有缘今朝醉,无缘来日还相见。」隔天早朝,富家千金和皇帝如无事般出现在朝堂,此后冬夜不再寒凉。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慕容世兰眉头蹙的死紧狠狠摔出那话本。   一旁侍著的颂芝赶忙上前:「姑娘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慕容世兰冷笑:「我还没做到五个月的从七品官呢,就有人看不过眼了。你说,怎么就有人如此犯贱,我自问今生还没主动去惹谁却还有人来惹我!」见咏月在外房探头探恼的便喝道:「进来!」   咏月道:「二姑娘,皇上派苏公公送来新年礼,说是请姑娘去接。」   慕容世兰面色更不好了,颂芝忙上前安抚,「姑娘別气,气坏了自个儿不值当。」   慕容世兰面色不见好,只是道:「咏月去回说我好不容易过新年假期吃酒吃多了,起不了身,倒是白让苏公公跑一趟了。若苏公公问些什么旁的话,你可知如何回答?」   咏月道:「我省得姑娘的意思,左右姑娘吃酒吃乏了,没有假期还处理公务的道理。」   「嗯。去同苏公公说,若公务紧急,兵部右给事中就住在流泉街上,你家主人同他一向交好,什么公务事宜右给事中都有瞭解,想是能帮到苏公公。」   「是,姑娘放心,我这便去回话。」   「你去吧。」   两天后,她向爹娘请完安,回到院中却只是啜著酒,神色悔暗的。   颂芝给她捶肩,看了眼她的神色后道:「姑娘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不定我能给姑娘出主意呢。」   「你说,他像个当皇上的吗?」   颂芝看了看四周,急唤道:「姑娘……」隔墙有耳呀。   慕容世兰好笑的瞅了瞅颂芝那着急模样,心道:这颂芝一直都是忠心的。「姑娘我的本事你还不知?只管回答就好。」   颂芝心想:二姑娘本事极大,院内院外有什么响动想必都能发觉……却只听慕容世兰又道:「多年来我的贴身人也只有你,一个人伺候着姑娘我,却是累著你了。你年纪也十八了,是配人的年纪,有中意的吗?」   颂芝咚的好大一声跪下:「姑娘別把我赶出去,我……」   慕容世兰说完那句就有些后悔了,私心来讲,她是极不愿把这么个好心腹嫁出去的,可又想到颂芝两世对她的忠心耿耿,把她留在身边蹉跎至老也不忍心,想说就咬咬牙放了颂芝吧,左右她伺候的活儿別人也能干,再说了自己也不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千金姑娘了,少了伺候的人儿,也不会怎样。   「哎,」慕容世兰心礼不知是什么感觉,前世她看不到颂芝对她的矢志不渝,今世她看到了却更不愿放人了,而颂芝也表明不愿离开不是么?「我可没把你赶出去的意思,你既不愿嫁,那这事儿便暂且搁后吧。」扶起颂芝硬把她压在炕上坐着,撩起她裤腿儿便看向她膝盖,「这都红了,赶明儿可要青了,跪这么大力做什?」   颂芝手拉着裤腿往下拉,可她力气拉不过慕容世兰,干扯了半天也只好放手了,只是嗫嚅的说:「我不疼,姑娘可別再赶我走了。」   「我不说便是了,你将来可別怨我不给你打算。」   颂芝语气里满是惊讶:「我怎么会怨姑娘?」   慕容世兰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拍马屁,知道的说你忠心-------」   「二姑娘,我没这意思……」   慕容世兰心底偷笑:是没拍马屁的意思,还是没忠心的意思?面上却不显:「好了好了,我给你拿药擦擦。你別乱动,要是下了炕就……」罚什么好?打?这对她没效……「罚你挑个人嫁出去。」   「我不乱动便是……」   慕容世兰房里跌打损伤的药很多,爹娘兄长心疼她习武受伤便跟不要钱似的送了来,她从抽屉理拿出一只白玉盒,用细簪子挑了药膏出来,还没敷上便听颂芝惊慌的道:「二姑娘,这可是名贵的东西,我粗皮厚肉的,这等上好药用在身上是白费了。姑娘……」   慕容世兰没好气道:「姑娘我要是硬给你涂上,你还能把我打着了逼我把药膏放回盒里去?」   颂芝垂头吶吶不语。   慕容世兰知颂芝不自在,涂完药后便赶她下炕,自己窝在炕上,说道:「让咏月把酒温一温。」   等酒来了慕容世兰又啜起酒,也没再问颂芝说当今像不像个皇上,只是回想方才请安时爹和她说的话,原来爹打听到皇上有意於她,愿在她进宫后给个妃位,让她好好考虑今后如何。   回想前世,干元十二年正是她风威最盛的时候,正二品的华妃见到皇后也不用行礼,后宫满是她的势力,后宫小主谁见她便谁低头。可她也记得,这一年农历八月末是甄嬛进宫的时候。   后宫乌七八糟的地方,谁想再去第二变?前世她不明白,可今世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有些想不明白玄凌干这事儿的意思,拉拢慕容家也不用这样的吧?前世玄凌这时正忌惮著慕容家,对她看似满面宽容宠爱,实际里防备的要死,现在不防备反喜欢上了?   想到玄凌她心里一阵顿顿的疼,又啜了口酒想道:不知哪个狗养的看她以女子之身担任个小官不愿意了?话本的事儿还没解决,又来个玄凌在做怪……   想起前世干元十二年的春节他们整整五日都腻在一块儿帐暖春宵的点滴,她的酒盏是越纂越紧,最后「嚗」的一声,酒盏碎裂。   颂芝吓了一跳,「二姑娘快松手,这碎片都刺进手里了……」见慕容世兰恍然未闻,她连忙上去掰她的手,扯的用力时连自己被伤到也不管了,「姑娘姑娘,您看看我啊,莫伤了自己,有什么气朝我发就行了,」颂芝急了,见慕容世兰神色飘忽茫然,眼角却透著狠戾,像是陷进什么东西去了,忽地就想起多年前慕容世兰曾连连恶梦的时候,不禁打个冷颤,哭道:「姑娘------姑娘------您醒醒啊,莫不是不要颂芝了------」   守在门外的咏月和另两位丫环听见声音都着急,顾不得二姑娘的规矩,便冲了进去,走近姑娘后,顿时都被惊得有些腿软,只见二姑娘素青裙上晕红血迹,袖上也有著血,而颂芝整个人都在扯著二姑娘的拳头,嘴里喊着请您松手吧。   三位丫环相视一眼,同时忽略颂芝那声「您」,只当颂芝同二姑娘感情好,一时紧张便喊错了,也忙上去劝慕容世兰松手。   过了些许,慕容世兰回过神,蹙了蹙眉,「松手。」   颂芝一喜,见慕容世兰回过神来便赶紧放开了手,慕容世兰这才缓缓张平手掌,只见血肉模糊。颂芝平定了下心神,快速的吩咐丫环準备热水纱布等等,自个儿小心翼翼的为慕容世兰拔开刺入手掌的碎片。   慕容世兰道:「这事儿传出去莫怪我无情。」   这三位丫环深知慕容世兰手段,忙应声表忠心,等包扎换衣物什么都好了又退了出去。   「好了,又不是什么事,別哭丧著脸。」顿了又顿,慕容世兰又道:「你方才说什么不要你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颂芝跪了下来,「是我的错,还请姑娘日后莫再伤自己了。」   「又跪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起来,莫让我出手拉你。」   颂芝站了起来,慕容世兰也没再多看她,而是到了隔间书房里,让书房丫环备纸张磨墨,沙沙开始写了起来。   注:休沐制度参考唐朝,又,唐朝假期乃历朝最多,官员一年有一百天左右假期。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對仗不工整的淫詞艷曲......俺寫的很歡樂啊。 好想寫頌芝和世蘭百合啊,可這是BG腫麼辦?   ☆、甄嬛传华妃V-乱能折腾   春假假日期间,一日,兵部右给事中郑羲饭后倦耳,小憩未两刻便有门房来报宫中来人寻他谈公务,他被这「宫中来人」四字惊得顾不得撒床气,烦闷又快速的整好常服才出门迎这宫中来人,见是皇上跟前的苏公公,他面上客气,心下却腹诽道:要谈公事也该兵部来人,再说,如今他正放着假呢!   寒暄几句后他便觉得不对劲了,苏公公旁敲侧击不就是想知道他和同僚兵部左给事中交情如何吗?他回想平日相处,见苏公公眼神炙热也不好说他跟慕容世兰交情平淡,便说平时会打个招呼谈话两三句什么的。   想到慕容家有两子守防边疆,他想:莫不是上头见慕容家两子不能回京同家人过春节,有意慰问,来自己这儿打听消息……这一拐可是好多弯啊,怎么不直接去慕容府?   听苏公公话里话外离不开他的同僚,他忍著瞌睡连连保持著答覆有礼,好半天,总算苏公公离开了,他才翻个好大白眼,暗骂上头在春节也不愿閒,来烦他这小官。他半瞇著眼穿过月亮门儿一边喊着「冷冷冷------」快速地小跑回房,回房后又吩咐小厮道:「大门给我锁紧了,天塌了都不许叫我!」   小厮笑嘻嘻的回道:「知道了主子,天塌了小的先跑。」   郑羲踹他一脚,哼哼道:「还不快滚-----」   日后的几天春假郑羲睡得很是欢快,复工那天,他神轻清爽的来点卯,一进兵部便见上司兵部督给事中唐齐至面色郁郁,待上司递过一封书信,看到上头奔放的两字辞书,他才明瞭上司面色为何如此难看。   慕容世兰不愧是上过沙场的女将,字体带着杀伐之气,横笔的缓去急回、撇笔的收锋看着都像在使刀,郑羲点评了下慕容世兰的书法才认真看内容,看到「……下属愚钝,余文书一道毫无天分,愧对圣恩……天下之才选於科举,下属仗祖荫任此职,实在心怀不安……下属仅於武道有小通,当长己所长,避己之短……欲往边疆尽绵薄之力……」不禁偷笑起来。   上司唐大人神色不好的道:「你怎么着那小祖宗弄的她写了辞书?皇上震怒派苏公公过来问,说咱这儿欺凌晚辈,你说说你说说,我是这种人吗?这欺凌她之人莫不是你?……」   郑羲低头摆出受教的样子,左耳出右耳进的听上司骂咧咧好一会儿,心道:「朝中有眼色的会惹慕容世兰吗?什么欺凌於她……皇上是如何看出的?」他算是看出来了,皇上这分明是牵怒,弄不好是索求不得,情至不舒,气机郁结,才肝火旺盛找无关人麻烦。   武将里有人听说慕容世兰辞了兵部左给事中一职,便上书说自己的某营有职缺,颇适合慕容世兰,请皇上下旨认命。   两三位人这样做后,便有好事人也纷纷上书,说他们那儿也有职位适合慕容世兰,并保证决不会发生欺凌一事,还顺便声讨了兵部给事中唐齐至一把。   唐齐至那个恨啊,便也上书恳切的诉清白,指有人诬蔑他一生清名,又请其它大人簽名作证自己从未欺负小辈。玄凌看到唐齐至的奏折顿时脸就黑了,这人不是在骂他诬蔑吗?他脸黑到隔天早朝,简直是看谁谁不顺眼。   慕容世松也从边疆写来了奏折,大意说对边疆一切事好,并罗列出某月某日某匪党进犯未果等等类似事项,末尾提起对慕容世兰在京城惹的事也有耳闻,做兄长的十分内疚,欲回京向皇上请罪。玄凌看完把奏折一甩,骂道:「好一个以退为进。」   慕容世兰辞书一事如石头打湖水,泛起一波波涟漪,玄凌头疼於这些奏折,也只能搁置纳慕容世兰为妃一事。   紫奥城壽康宫的太后闭着双眼手里规律的拨著佛珠,而一旁已然不再年轻的太后心腹壽康宫掌事宫女孙竹息不缓不急的冲著香茗,两人神态安然平和。太后拨完一圈佛珠,睁开眼瞥向孙竹息。   孙竹息递过香茗,轻声道:「慕容氏很能折腾。」   太后拨了拨茶盖,啜了一口,「皇儿对她未尝没有几分真。」   「后宫少有英姿飒爽的人物,几分新奇,几分叹服,几分求而不得,便乱做是真了。」   太后叹了口气,「朱柔则死后,皇儿第一次对个女人费心,哀家看了於心不忍。」   孙竹息嘴角窝微微一凹:「太后一项心慈。」   上巳节过后的农历三月二十一正值牡丹盛开,悠陂堤、魏家园、长棣坊、秦令宅等等都是赏花好去处。公子哥在赏花之余可去教坊观笙歌乐舞,未婚姑娘可於盛放千种牡丹的花园里结识未来夫婿,平民可去东街花市观花,去处之多,百姓又蜂湧参与,也难免花会能一年一度十五日。   慕容世兰收到很多家千金的邀帖,本不欲回,却耐不住母亲硬拗,选了几个回了帖,曰:同赏牡丹之豔。   繁花晃人眼,姚黄、鹤翎红、牛黄、左花等等实在太多种类,因此慕容世兰在一盆一捻红后看到甄嬛不禁怔了下。   甄嬛见到有人同时和她相中一捻红后也愣了,看对方一袭红衣艷烈灼目,眉宇满是恣意张扬,她惊叹道:「好位夺目的姑娘家!」   只是那位红衣丽人目光无声而又犀利地从她身上刮过,好似有尖锐而细微的疼痛划过她脸颊,她瑟缩的低下了头,既而怯怯的往慕容世兰看去。   慕容世兰心道:装模作样,矫情!   甄嬛身边的浣碧出声道:「这位姑娘能否让我们这盆一捻红呢,我们寻了可好久的。」   颂芝上前一步,「敢问是哪家姑娘?这位丫环可代的了主子的主?」   甄嬛眼中闪过一丝不悅,却还是侧头轻喝:「浣碧你多嘴了。」又向慕容世兰道:「我乃吏部侍郎甄远道之女甄嬛,敢问姐姐名讳?」   慕容世兰凤眼微瞇,谁跟你是姐姐,没脸没皮的到处称姐道妹,连个丫环都管不好,活该前世让我算计。她挑了挑眉,侧脸朝颂芝说道:「甄大人吏部侍郎任职多久?十三年吧。」   颂芝回道:「回姑娘的话,十三年又八月。」   甄嬛蹙眉,从二品的官位升职不易,父亲的任职时间是很正长的,朝中还有品阶更低、任职更久的人。她听出眼前人语气里的淡淡嘲讽,语气也带了不满:「姑娘这话是何意?」   慕容世兰丹凤眼华光流转,口气中的嘲讽认谁都听的出:「甄大人好算计,甄姑娘与故去的纯元皇后竟有五六分相像……这一捻红我不要也罢。」说完,冷冷笑了声便转身离去。   眼见那明媚的丽人衣袍艷红翻飞隐入牡丹丛中,甄嬛不禁退后一步,身后的流朱扶住了她,低声安慰道:「姑娘,老爷说过姑娘受不了宫廷约束,让姑娘平安嫁个好郎君就是了。」   甄嬛惊慌未抚,「她临去那一眼兇恶狠戾,如饿了良久的豺狼,欲将我拆吃生吞!」   流朱道:「我想……那位很可能是慕容府的二姑娘,前不久才任兵部给事中,却又辞去这职了。」   甄嬛惊讶道:「在边疆随父兄征伐三年的慕容世兰?和我想像……很是不同,嗯,莫非她与父亲有过节?吏部掌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与慕容家不该有隔阂啊……」   流朱道:「或许慕容姑娘只是战场待久了,姑娘才觉得她眼神吓人吧。」   甄嬛摇摇头,「我说不出来……,本以为她是位满身豪气的女侠,却没想到她明艷如斯,可那眼神……太过阴森,」她看了眼前方一捻红,只觉得买下的欲望全没了,「哎,不说了,这丛我不买,再寻別种。」   慕容世兰让丫环咏月去寻那些同来赏花的千金道自己有事先离来日再聚,便往人群少的地方走。   她走得颇快,颂芝只能小跑跟上。   前方花摊颇为冷清,可摆著的花盆却是颇多,可各个花朵儿还未全开,想是因此才乏人问津。慕容世兰上前一看,心道:原来是芍药。   芍药花期晚牡丹一月,与牡丹有些相像,仔细辨认却是能分清楚的,却不知这花摊主人在牡丹花会上拿出来卖是为何。那花摊主人也实诚,在一块木板上写了芍药二字。   她一个个看去,见著晓妆新、叠香英、朱砂判、火炼赤金……越看越兴奋,她前世极喜芍药,今生这喜好也改不了。唐朝诗人元稹有诗咏芍药,她最喜其中两句:「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有什么花能美得如此之艷又如此之烈?   她走到一盆冠群芳前,正要开口,便听一男声道:「敢问摊主此盆价格?」   慕容世兰凤眼一瞇,好啊,今个儿是看上么便有人抢什么,「此冠群芳我要了,你是要和我抢还是要我打着你找不著牙才放手?」说完斜眼瞥向摊主:「三十五两,別欺我不懂价。」   那男子被这火气重重的口气弄的莫名其妙,听这女声有些熟悉才转向声音来源,见这位同僚有別於以往在兵部见到黯淡装扮,反而一袭明媚红衣,亮丽灼人眼,想是为了牡丹花节才做此打扮,愣了下才道:「原来是慕容事中。」   慕容世兰这才认出郑羲,她的前同僚:「我已身无官职,何来什么事中不事中。」说着使眼色让颂芝掏钱,又转头对摊主说道:「这冠群芳我买了。」   摊主是位年轻的男子,他面带客气的笑容回道:「三十五两的价钱确实公道,只是这位公子先问的价,姑娘可要先看些別的品种?瞧,那儿是尽天工,柳浦青心红冠子也。於大叶中小叶密直,妖媚出众。傥非造化,无能为也,枝硬而绿叶青薄。再过去是积娇红,红楼子也。色淡红,与紫楼子不相异……」   慕容世兰直接打断道:「摊主直说,卖我冠群芳否?」   摊主为难的看着郑羲和慕容世兰。   郑羲暗叹了声,他无意为难这摊主,「罢了,慕容姑娘艷冠群芳,自配冠群芳。摊主,你便介绍別的与我吧。只是如今还未到芍药花期,怎么就摆上市了呢?」   摊主脸色无奈,眉头间露了些许担忧:「家有老母急用,也只能让这些花提前上市了。公子姑娘,这儿除了芍药,往左而去还有百合。西梁宣帝曾诗云:『接叶有多种,开花无异色。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抑。甘菊愧仙方,藂兰谢芳馥』,两位不妨一观。」   郑羲道:「摊主一张口便一首花诗,那我也说一首陆游,」他微微踏出摊外半步,随意负手於后,「『芳兰移取遍中林,余地何妨种玉簪,更乞两丛香百合,老翁七十尚童心。』百合端庄优雅,植株挺立,不随意曲直,颇有君子之风,又姿态优美隐含幽香,怎能不去看看?」   郑羲身长玉立,声音清澈如山涧流水般清新沁人心脾,当下吸引好多位人家看向他,一时之间,冷清的摊位便聚起人来。   慕容世兰站在原地好半会儿,也跟著去逛起百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VI-君上所忌   京城不大,世家们又住的近,是以每家人早就习惯动不动便碰上一面。   牡丹花会又是个盛大节日,是以,慕容世兰逛著逛著在东街上遇到慎阳侯夫妇一行人也不稀奇了。   彼此见过后,免不了一同游遨,慕容世兰一边与之谈话,一边想着慎阳侯女婿汝南王的种种。   随汝南王兵权日重,玄凌的赏赐也越给越多,前世汝南王不视情势,一味狂傲,玄凌也捧他捧的高,封其子予泊为汝南王世子又封其女晚衣为帝姬,还追封其母玉厄夫人。玉厄夫人兄长犯谋逆之罪,又在死时对先帝口吐怨怼,先帝不许玉厄夫人随葬妃陵,亦无任何追封,玄凌追封玉厄夫人此举可是牺牲大发了。   前世的干元十五年末,汝南王玄济兵权被清河王玄清所夺,汝南王玄济革去王爵尊荣贬为庶人,终身禁於府中。汝南王还有命留,她慕容世兰的父兄三人却要被斩,而她日后也跟著死了,其中甄家,不可不谓大、功、臣。   前世的慕容世兰认为,汝南王的张扬证明其无篡位之心,并以为玄凌也如此认为。   玄凌登基之初重用汝南王,一路重用十多年,而汝南王也张扬了十多年。汝南王十多年内都未曾夺位,她以为这很能说明一切,毕竟汝南王要夺位的话早夺了,怎会等十年多后?   重生之初,她怨玄凌被人迷惑,怨他不用脑子想想,若汝南王和慕容氏真想拉他下位的话,用的著等她生孩子吗?随便一位幼子甚至街边小乞丐都行,都能做为推翻玄凌的令箭!她也怨汝南王的高调,骂汝南王幕下没用的幕僚和汝南王岳家慎阳侯府的袖手旁观。   后来,她读史了。   越王勾践臥薪尝胆,可越灭无后,勾践逼功臣文种自刭;   刘邦原先在固陵大败,后,以共天下之言哄韩信、彭越出兵,韩将军三十万军马大胜项羽。没过多久,韩信被刘邦夺了兵权,被吕稚、萧何以谋反之名骗入宫内,处死于长乐宫中,他死后,彭越等功臣也为刘邦所害;   她终于明白皇帝的反复无常、猜疑忌臣,也明白皇帝的猜忌并非空穴无风,有秦相赵高杀了秦二世;梁冀大将军把持东汉朝政十五年;曹魏司马昭权倾朝野……   玄凌不是胡亥,也非刘邦,他不过手下有功臣汝南王和慕容氏功绩太大,他或许还觉得自个儿很悲凉,有太多的不如意不得以不顺心。   他不如意,不得不宠幸那跋扈的华妃来安抚人心。   他不得以,让娘亲和正妻帮他处理华妃的胎并让华妃最终绝育,因为华妃若生皇子,汝南王和慕容氏便会推掉他扶持幼子为帝,他便连安命之所也没了。   他不顺心,因为爱人甄嬛很委屈,容忍他宠幸那谋杀了甄嬛腹中孩儿的华妃,可他也知自己是间接杀死甄嬛孩儿的凶手,所以他矛盾、苦恼。   慕容世兰眸光一片死气的冷,她敛眸平复心绪,唇角硬是勾了勾才扯出微笑道:「前些年我不在京中,如今见这花会倒是比记忆里还盛大呢。」   慎阳侯之女汝南王妃贺氏眉目清秀,语气温柔,「是啊,是一年比一年盛大了,各家牡丹争奇斗艷,我们可有眼福了。」   「王妃可知为何……牡丹国色?」   「哦?还请姑娘一说。」   慕容世兰凤眼微勾,「牡丹得国色之称并非因其艷乃因其慧。欲与其争锋,首先藏拙,未能藏拙,便行谦和。可花中大多机敏不足者,根基不厚便欲与牡丹争锋。如此蠢物自比国色,洋洋得意,一脚陷入牡丹之陷阱尚不可知,便先责怪起眼尖的临路人,最终惨淡收场,而牡丹仍乃国色……」   慕容世兰虽已二十,可她面容皎好,从边疆返京也有半年多,皮肤渐白,顿时更生丽质,除了比一搬女子高,实在不像在战场上杀过人的。   可汝南王妃贺氏却从慕容世兰看似轻快的话语里感觉到戾气,尤其那句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实在冰冷的「惨淡收彻让她的心肝更是抖了几抖。   贺氏看向仆从几人,见他们离的不远,距离却不像能听到慕容世兰言语的样子,又见四周的赏花人神色自然,才把紧张稍稍放下,心底免不了怪起慕容世兰的莽撞、说话不知场合。   她再把慕容世兰的话语想了遍,太阳穴便开始突突地跳,暗道:慕容世兰莫不是在说夫君太过高调,早已陷入陷阱不自知,而她本人正是那好心的过路人来示警?   想到这儿贺氏不免忖度起慕容世兰的意图,不禁侧眼往慕容世兰瞄,巧的是慕容世兰也正笑吟吟的望着她,她讪讪回笑,心里有些火,更多的却是惊疑。   在慕容世兰前方的慎阳侯夫妇也是心神一凜,惊觉他们夫妇俩儿多年来实在太閒云野鹤,一会儿登山望高一会儿划舟垂钓一会儿沿运河而下游览名山大川一会儿又去巴蜀吃辣一会儿……连女儿女婿的事都不太关注,如今听来女婿身边竟是杀机埋伏,女婿却犹不自知。   倒底女儿被训心下不爽,又想起慕容府和慎阳侯府近些年来往少了,不禁暗骂起慕容迥来,原来慕容府嫌她们的女婿儿汝南王高调招祸,便连慎阳侯府也生远了!   慎阳侯夫妇却忘了,多年来他们行踪不定,是要如何常常来往?又,慕容府如今是更加低调行事,不只与慎阳侯府往来少了,齐府等等也是。   慎阳侯夫妇眼神交错,不一会儿,便见慕容世兰上前告离。慎阳侯夫人拉着慕容世兰无比关切的好好慰问了安平伯一番,又好好讚了讚慕容氏两兄弟,最后又对姪女儿世兰的终身大事操心,话里意思说世兰年龄虽大、长得太高、皮肤太黑倒也可勉强介绍几个品行还行的人给世兰……天知道慕容世兰何时成了慎阳侯夫妇的姪女。   慕容世兰眉挑的快到发际了,心道:她不就骂了汝南王吗?若不是看在父亲与慎阳侯的交情,她会费这个力?不发脾气赏他们几巴掌还是轻的,前世家亡之痛,他们也有责任……   慎阳侯夫人扯东扯西的讲了好一会儿,就是故意要看小辈在跟前忍著性子听的模样,她时间掌握的刚好,在慕容世兰忍不住发脾气前便让慕容世兰离去。   他们倒底顽童之心,方才自家女儿被慕容世兰训,他们心堵,便也唠唠叨叨地给慕容世兰添些堵。倒底不是不分轻重之人,懂得见好就收,也知慕容世兰提警之言乃一番好意。   晌午歪时,醉仙楼迎客小二恭敬的领慕容世兰到安平柏府的预留雅间。慕容世兰给小二打了赏,点了名酒和几道名菜。   「左右只你我两人,便一道用饭吧。咏月来了你再伺候。」   颂芝想:姑娘派咏月去同那些千金辞別,怎辞了这么久?   慕容世兰知她所想,答她所想问:「我提前离去,那些千金自然要拉咏月好好问上一场,弄不得几位被家里骄惯的姑娘还想刁难刁难,反正小姑娘家的整不出大事,不会亏了咏月。倒是------亏了你没赏钱拿。你坐不坐?姑娘我给你的恩典你不想要?」   颂芝只好坐下了。   「椅子给我做全。」   颂芝低著头挪动身子,慕容世兰这才满意了。   慕容世兰习武耳尖,才动没几下筷子便听隔壁包厢传来熟悉的男声,她竪耳凝神细听,听那人说道:「醉仙楼的水煮黄鱼很是不错……四哥嚐嚐……」原来是清河王玄清,那声四哥必是玄凌无疑。当下如鲠在喉,憋了会儿,还是唤候在门外的小二来换雅间。   小二为难道:「小的在这还请客官见谅,实在是醉仙楼无空的雅间。客官……可需小的唤人来改变雅间布置?」   慕容世兰烦闷道:「客似云来还真难为你们了,如今醉仙楼让我不快,你欲如何?」   小二又道:「客官言重了,是小的过错。……我们大厨前些天研发了道新菜式,命为红梅株香,是用前朝宫廷遗留下的食谱改良而成,以鸽蛋和对虾为主料,未曾有人品评,客官可愿意赏光,看看这菜名取的好不好?」   慕容世兰缓了缓脾气,她不会承认自己迁怒,只是见这小二面目清秀、口齿伶俐便多看了他两眼,「这菜若好,自不会差了你们酒楼的菜钱。你这小二倒是机灵,看你年纪不大,是几年生的?」   小二道:「小的不敢当客官夸,是干元一年年初生的。」   「醉仙楼掌柜倒有些手段,无怪楼里客多。我不为难你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只告诉掌柜一声,隔墙还是厚点的好,也不必让他上来赔罪了。」   小二:「哎,客官胸襟气魄小的佩服,这就和掌柜的说,请客官稍等,红梅株香立马上来。」便下楼同掌柜说此事。   掌柜的请大厨做红梅株香,并让大厨做好后亲自送去,又嘱咐慕容世兰左右边雅间的负责小二让客人同慕容世兰错开。随后,又让点心师父準备些新式点心,待慕容世兰饭后再送去。   那机灵小二对掌柜的道:「那位客官真是----」掌柜的打断他喝道:「別多话,达官贵人各个都神通!」   醉仙楼真不愧为京城第一大酒楼。   傍晚日西斜,正往府里返回的慕容世兰听马车驶进,接着「吁----」一声停下,接着头顶响起玄凌的声音:「慕容卿?」   慕容世兰愕然的停下脚步,抬首看去。   西沉的晚霞晕染的石板街道一层绮丽金黄,慕容世兰凝视著玄凌两世如一俊俏的眉眼,恨不得一巴掌打烂他的笑容。   玄凌静静地俯视眼下的如画美景:慕容世兰一袭绛红锦裙,垂鬟髻落在两颊边,竟是无比明媚妩媚,玄凌眼中闪过惊艷,只待细看却见慕容世兰合手前推再稍向上举了举,玄凌愣神片刻,道:「慕容卿多礼了,朕微服出游,不必如此拘束。」说罢下车还揖。   慕容世兰朝跟著下来的清河王玄清行礼,玄清也还礼。   玄清知玄凌雅意,便问慕容世兰道:「慕容姑娘可是要回府,莫不如同车一行?」   「慕容府离这不远,不敢劳烦君上和清何王,在此谢过清河王美意了。」   慕容世兰的疏离淡漠很是明显,玄凌眼中闪过一抹不快道:「慕容卿在冀州三年,回京不过半年多却不见了接风宴上的恣意,周身压抑的很。」   慕容世兰右手狠狠在掌中刺了刺,无奈摇首道:「还是君上之恩,臣下一身的莽气收敛很多了。」   玄凌道:「哦?慕容卿赋閒在家悠哉的很,想是无忧无愁,随心所欲,怎么反倒收敛了?」   慕容世兰道:「臣赋閒在家每日逗狗餵鱼,有时也看一会儿书,有时也练武。初时觉得此般生活没什么不好,可现在浑身不对劲变成现再这模样了。臣厚颜请君上准许臣下赴北疆,臣下那位接风宴上的微臣也很是怀念。」   玄凌眼中精光一闪,却以轻快的口吻道:「慕容家两兄弟掌兵五万镇守冀州,慕容卿莫不是也想被封个将军校尉之名再任刺史掌兵?」   慕容世兰丹凤眼微抬,复又垂下:「臣不是科举出身,亦不是考科举之才,仅仗祖荫才得君上敕授兵部左给事中一职,是以辞职。至於封号任官之事,臣虽不嫌多,却也怕受之有愧,更怕无能担任,还不如做个小兵小将,以绵薄之力突大周永盛不衰。」   玄凌挑了挑眉:「这倒是朕当初思虑不周了。」   「臣谢君下信任之恩,是臣辜负陛下厚望。」   玄凌道:「若天下人皆如此,大周何愁不兴?只是你韶华之年,在边疆倒是可惜了。」   颂芝悄悄抬眼看侧前方的二姑娘,二姑娘的背影修长沉稳,可她知道二姑娘全身紧绷。   慕容世兰面上闪过一丝嘲讽,回道:「君上言重。」   玄清将玄凌神色尽收於眼底,他温声道:「慕容姑娘真乃奇女子,却不知何人能相与匹配,想是匹配之人乃常人所不能及也。」   注:君臣礼节采用唐朝,那时君臣共坐议政,君臣互相执礼。 作者有话要说:  俺真讨厌元代以后臣子对君王三拜九叩的礼仪,还有清朝动辄奴婢奴才的自称,啊~还有那半棵光头的冏冏有神造型。   想想这类贬臣为「奴」的做法在异族统治下开始,进而传承延续,高压之下也无怪乎清末民初的中国史血泪成河,惨不忍睹,一边是西方强侵,一边是国人对传统强烈的反弹。文化交流本该去芜存菁,交流到现在......有时真觉得是去菁留芜啊。   ☆、甄嬛传华妃VII-迟疑   「慕容姑娘真乃奇女子,却不知何人能相与匹配,想是匹配之人乃常人所不能及也。」   精通六艺、君子翩翩是慕容世兰对清河王玄清的印象,犹记得她死前玄清都一直未婚,今世她才明白,清河王迟迟不取盖因玄凌不愿赐清河王母家殷实的王妃,可清河王身分在那儿,玄凌又不好直接让他娶个地位低微的王妃,是以僵持。   她到记得玄清在太液池为贱人庆生,布置的满天风筝和满湖莲花又一首凤凰于飞,锦绣心思,真真好风雅的!   慕容世兰才刚要开口,便听身后颂芝往前踏了小半步,语气生硬隐含怒意:「容我说几句,我虽身为丫环,却也听说清河王风流不羁,倜傥潇洒,只是王爷-----」   慕容世兰偏头,眼神如飞针直刺入颂芝身上。这样侧脸一瞥的风情玄凌尽收眼底,只觉此女之明媚能比天际霞光,不比寻常人家温婉端秀,却自有那嚣张豔丽,暗叹世上千花百卉,各有独到之处。   颂芝顿了下,「失礼了。」便垂头退回慕容世兰身后。   慕容世兰瞧了瞧清河王,「交浅言深,君子所戒。闻清河王通君子六艺,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交浅言深,君子所戒,出自宋苏轼《上神宗黄帝书》,其中对王安石的新法很是批评,后来变法派对苏不满,苏自请离开朝廷。玄清愣了愣,没想到慕容世兰会如此回话,他方才见慕容世兰看玄凌的眼神很是复杂,又知玄凌对其有兴趣,才出口那般,他自嘲了声:「传言多不可信,虚名而已。」   玄凌道:「朕耳闻慕容卿血兰之名,却不知此名由来?」   慕容世兰倏地瞳孔一缩,想起自己面敌最初时因女子之身受的蔑辱,是以这狠名传出后她也没禁著,玄凌知道也不奇怪,只是口不对心道:「不知谁取的浑名,臣听到一次便让人不许再说,这什么血啊的,很是难听。」   玄凌爽朗的笑了声,「朕还听慕容卿很是整顿了戊边兵防一番,卿费心了。」   「臣只是尽力而已,父兄述职时想必都已告知皇上。」她顿了顿又道:「臣耽搁皇上和清何王许久,先告辞了。」说罢便步若流星地朝街道转角走去,颂芝和咏越也匆匆跟上。   马蹄声嗒嗒,玄凌坐的马车又再次驶动。   慕容世兰在阴暗的街角里,盯着马车渐行渐远,手中从腕上拽下的佛珠还是没疾射而出。   她目光灼灼,盯着马车的去向,直到视线没了马车踪影才抬手一摔,手里的那颗佛珠「哒----哒----哒----」的狠狠撞击在青石板街上,弹跳好几个起落。她接着抬手又丟,一棵一棵丟甩佛串上的珠子,「哒----哒哒----哒----」如碧落玉盘。   好一会儿,慕容世兰才冷声道:「回府。」   进了府,穿过垂花门,走在抄手游廊上便见一边有娘亲黄氏的丫环在等着她。   慕容世兰才进了正房黄氏便兴致勃勃的拉着她问东问西,说了半天,黄氏却突然一拉脸,「你莫不是没把娘说的话放心上,在敷衍我吧。」   「娘……」   「你都二十岁了,是想怎样?」   「娘……女儿不相信您不知,这里没什么人敢娶我的。」   黄氏眉毛一竪,「他们敢!」   慕容世兰面显疲色,幽幽唤了声:「娘…… 」   黄氏心一酸,「好了,娘不留你了,这事来日再议。」   「女儿回去了,娘您歇息。」   在抄手游廊上刚过个弯儿,便见父亲暮容迥负手而立的身姿,父亲听到她声响便回过头:「玩累了吧,一觉万事休。」   「女儿不孝……」   慕容迥摆了摆手,拍了拍女儿肩膀,便慢悠悠的往游廊远处走去了。   慕容世兰愣神片刻,才又迈起步子走回自个儿院里。   颂芝替慕容世兰卸下钗镮,又令丫环抬热水给主子洗浴。   雾气烟岚,颂芝细心的为慕容世兰浇水搓身。慕容世兰掬起水,看水流从手掌蜿蜒而下……前世十七岁进宫,过了二十一二岁后便年轻不再,玄凌对她身边年轻宫女多有调笑,颂芝年轻貌美,她便亲手把颂芝给了玄凌。想到前世种种,她是又痛又恨,右手一抬便握住了颂芝浇水的左手,她抬起眼帘,丹凤眼直直望进颂芝诧异的眼。   慕容世兰的手越扣越紧,颂芝面上也显出痛楚,却只抿著唇温温的看向慕容世兰,眼神清澈温柔,带着无比信任。   慕容世兰放开了手,嗓子有些干涩,「服侍我起身穿衣吧。」   「是。」   梳妆境前,她途上手脂,不自觉的摩搓著掌心和食指中指的茧子,颂芝在她身后拧干她的长发。   「別弄了,一时半会儿干不了。你下去歇著,让咏月守着就好。」   「二姑娘,我不累,今晚守夜让我来吧。」   慕容世兰在镜中瞅了她一眼,「随你。」   寝房的床很是宽大,上好的蚕丝被在春日绵绵的夜晚却带不给慕容世兰一丝温暖,久不缠身的梦魇压身,梦里她用簪子刺杀玄凌,玄凌却在丧失一口气前,语带嘲讽恶狠狠的道:「贱妇以为朕没料到吗?你母亲黄氏一家,你大嫂二嫂姐夫妹夫私兵等家族全属连坐,朕早判慕容党羽全数绞死,仅留你……朕的旨意早下:『慕容世兰每日叩首三千二百五十七下祭因其而死之亡魂,每日诵读经书,颂完一本经书才恩赐一杯水……』朕让你生不如死!」   她喉间溢出了声:「你敢!」便惊醒了。   颂芝听到这声惶恐又带着狠戾的叫唤,也未请示便急忙撩起床帐察看,见慕容世兰侧著身,一片乌发散落在背后,心底一疼,却听慕容世兰道:「无事,你去歇著別进来了。」   「二姑娘要不要口水?」   「不用。」   一阵窸窣声响后,慕容世兰只道颂芝已出了去,她蜷起双腿,睁著一双眼想着重生这些年做的种种。   □□建元年间,慕容世兰曾祖慕容政随大将齐不迟北伐赫赫,北伐胜利归京后,齐不迟被封为第一等侯定勋侯,慕容政被封为第三等伯清远伯,子孙承袭。   京都乃天子脚下,王公侯伯如云,曾祖慕容政之后,慕容氏竟再无人才,家族式微。   北方民族依赖自然条件,物资不如大周富饶,想得到物资只有南下劫掠,他们凭借其悍战与机动,扰的边境人民苦不堪言。   党谒人行动快速行踪飘忽,平、冀刺史府兵拿党谒人无法。活下来的流民见家园受创,边兵无能,权贵之家也无视,便有流民结寇,到处抢粮。   冀州东边的青州也深受海寇搅扰,海寇顺秋季风登陆滂海、青州沿岸劫掠村庄。   四年前,北疆动乱,可大周崇文薄武,朝中将才雕零。玄凌想起□□时候慕容政曾随齐不迟北伐赫赫,才在一番思虑后任慕容氏三人赴北平乱。慕容世兰执意同跟。   他们刚到时乃霜露时分,因快近冬天,党谒人和海寇都想趁机再多打劫些回家过冬,又听大周派将赴边境,流寇、党谒人、海寇三方人马都把主意算到了粮草辎重上。   当地的刺史府兵早没了士气,粮草竟失了大半。   军士少有护甲装备,兵器质量良莠不齐,马匹瘦弱……父兄们整顿的很是忙碌,慕容世兰看得很心疼。   过完冬,党谒人又来了,还联合其它的部落,来势汹汹。父兄们虽早有预料,可大周北戊兵积弱多时,只一个冬天的整顿远远不够,打得颇为艰难。   慕容世兰便是在这个时候杀了第一个党谒人,那党谒人的血溅到她脸颊,她来不及愣神,又继续砍向下一个敌人。   父兄怜惜她,赶她回京都,说打仗这事儿有男儿做就好了。慕容世兰没听,她上了战场才知曾祖传下武功的精妙,父兄又需助力,她怎可能回京?   再后来以后,慕容世兰杀了流寇首领,幕流民等建立慕容氏私军,占荒田,剿杀渤海、青州沿岸海寇,又威逼青州刺史汪石交临淄、邯郸的矿脉。自此冶铸兵器,私藏粮草。   后,父兄奉旨回京述职,并升爵封官,慕容氏一家才又重新活耀於众人眼前。   圣旨下后,父亲和她留在了京都,两位兄长返回北缰。   她坐了不到半年的官儿便辞了职,现在……青州矿脉还在挖,私兵还在训练,粮仓还在阔充,可她却迟疑了。   她丹凤眼带着迷惘,看着空空的床侧,牡丹花节不知成全多少佳人公子,可她是要一生孤枕成眠吗?   念头刚过,她随即叱喝自己,慕容世兰啊慕容世兰切身仇恨怎能忘!   她烦躁的翻了个身,却见床沿跪了著黑影,「颂芝?不是叫你回吗?」   「我担心姑娘……」   慕容世兰暗叹了声,拍了拍床,「上来。」   颂芝抬起眼帘:「二姑娘,我乃丫环,怎能冒犯?」   慕容世兰哧了一声,「你冒犯的还少?」   颂芝心一跳,颇有些艰难地回道:「请二姑娘严惩我冒犯之罪。」   「上来!別让我再说!」   颂芝头垂的更低,轻手轻脚上了来。   「躺下!」   颂芝拘谨的躺了下来,在床沿边趟著一动也不动,四肢僵硬。   「过来点,你想掉下床去?」   颂芝又移了移。   好一会儿,慕容世兰睡着后,颂芝仍未睡着。她无法停止的数着身侧慕容世兰的呼吸,无法自拔的听着慕容世兰的动静,想道:姑娘身上的薰香是她薰的,姑娘的衣是她穿的,姑娘的发是她拧干的,可姑娘和她远如天与地……   这时慕容世兰动了动,无意识间,腿便覆在了颂芝身侧,手也盖了上来。   颂芝偷偷的、悄悄的望着慕容世兰甜美的睡颜,只觉心怦怦乱跳,连呼吸也不敢重了,全身僵直,一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  寫洗浴時差點要讓世蘭辦了頌芝,睡覺那兒也是,啊啊啊!   還有,世蘭一定要殺玄凌嗎?告訴我啦告訴我啦~   ☆、甄嬛传华妃VIII-谁的绕指柔   一觉无梦,醒时神清气爽,颂芝的黑眼圈倒让慕容世兰不懂了,这妮子晚上不好好睡觉,早上顶个黑眼圈做什么?她摆了摆手,让颂芝下去,今日换人伺候。   慕容世兰一边配合着丫环伺候,一边想:无论慕容府做了什么,慕容府之于玄凌便如那座上针毡,待时机成熟,必要拔除不可,时机成熟那日便是边疆太平、不需猛将之时。既逃不过玄凌猜疑盘算,慕容氏何必再躲?何必再为大周尽力?不如早早巩固好北疆势力。   玄凌肉中刺除慕容府外,恐是还有齐府和汝南王府。   慕容世兰默念:「齐月宾,端妃。」   齐月宾乃武将之女,家世显赫,其父手中也有兵权,其人善乐,性格算是后宫一堆女人中最耿直的一位。今世没有被她灌一碗红花汤,不知那碗红花汤被谁送入她的嘴?   想是前世她太笨,看不到太后皇帝的算计,如今想来,玄凌故意让她和齐月宾同时封妃,让两位出身武将之家的女子互斗,以保持后宫平衡,更甚者,借此削弱两家前朝势力。   想到这,她竖起耳仔细听了听,随即撤开房里人,一会儿才出声道:「怎么样了?」   「《于飞》作者刘檀猝死于家中。」   慕容世兰怔了下,心知这人若真死于自然原因属下不会如此告知,「谁人做得?」   「属下无能,查询未果。」   「……此事做罢,左右这话本一事有人处理了,不用再理会。」   「是。不过……属下怀疑刘檀之死乃宫里所为。」   「喔……宫里啊……嘿,刘檀敢写自得承担后果。自个儿注意別让宫里发现你们的存在,另,传信去北,让他们近日隐匿些,停下粮草囤积和各方动作。玄凌曾说起我血兰之名,想是对慕容家在北疆的一切很是好奇,说不定已有暗人隐於并、青、冀诸州,让众人注意点,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该舍便舍。」   「是,属下这就传令下去。 」   果不其然,青冀州确实有京里来的探子,慕容迥这才真正与玄凌离心,为前景盘算开来,他算是看出来了,玄凌只要一天在上,慕容府一天不能安。好在女儿多年前提醒,慕容氏才有些準备,如今下定决心还来得及。   日后边境外族进犯,慕容氏总藉外族抢夺的名义扣掉朝廷资源,对进犯的外族手段也放宽,他们如此蚕食朝廷财产,又联合齐家,很快的,慕容氏私产已是多不胜数。   干元十三年末,大周爆发时疫,大群的人为了医治家中病人或买棺安葬病人,贱卖家业田庄。死的人越多,慕容氏暗中收购的田庄也越多。   这一日,慕容世兰素装出行,携丫鬟颂芝来到郑宅,郑宅除了郑羲的随身小厮阿吉外,就只有一个看门的杂事老仆、一个厨房老妪而已。   郑羲其母袁氏於干元七年农历十二月三日唤了寒症,十月八日便呜呼了,郑羲之父郑衍悲恸难抑,在袁氏头七之日哭倒在地,医家道郑衍也患了袁氏所患之寒症,郑衍缠绵病榻七日后,便也呜呼了。   郑羲干元八年的那年春节过得很是难捱。   郑衍官至功曹,居官清廉,家事不甚丰厚。郑羲连丧二亲,衣裳棺椁,买地筑坟,治丧使费,将家财用去十之七八。不得以下,把丫鬟仆从尽皆散去,只留无处可去的老仆老妪和随身小厮阿吉。   三年服满,正值干元十一年开科取士,郑衍考取丁丑科进士,入为兵部右给事中。   慕容世兰步入郑宅的第一重门,再转入二重门内,只见柳树枯黄,苍苔零星,好在白石子砌就的鱼池颇为美观,才减了柳树的衰败之色。慕容世兰踏上长廊,长廊外边的松竹长短大小不齐,修剪得颇有一番妙趣,定是主人家十分重视。   东厢房门前旁的叠香英光秃,只有几许枯绿憔悴。慕容世兰放重了脚步声,半晌后,只听吱呀一声,小厮阿吉探出身来,哑声说道:「慕容姑娘您请……」   慕容世兰朝阿吉微微领首,快步入了东厢。   扑面的药味让慕容世兰皱了皱眉,这儿的艾叶和苍术焚烧的草药呛薄气味好似比上次她来时来的重,穿过外间入了内间后,那药味儿是更重了。   几个炭盆丝丝冒著热气,郑羲半坐在床上,两颊赤红,嘴唇却是毫无血色,他缓缓抬起眼帘,半晌才道:「狼狈不堪,郑羲惭愧。」   慕容世兰皱眉:「你病重还讲究什么?」   郑羲又道:「慕容姑娘,你我同僚数月而已,实在不劳您费心了,郑羲吉人有吉像,病势定会好转。」   「病中倒更显牙尖嘴利。」   郑羲苦笑:「慕容姑娘如此,郑羲心下惶惶。请慕容姑娘离去吧,莫被我传染了。」   「断手断脚我都见过,此有何惧?」   郑羲摇摇头,闭了闭眼道:「……请慕容姑娘莫让郑羲难堪。」   慕容世兰抿了抿唇,见郑羲如此模样,不好再留,也只能离去。她怀中揣着的时疫急救丸倒是从未离开她的怀中。   阿吉送慕容世兰出府:「……主子病体缠绵,听到有人探望硬是撑着坐起来,主子一向爱这些个脸面……主子那些个同僚朋友从未探望,小的打听过了,与主子交好的那七八人有五人并未患病,小的也理解他们怕被传染,可是连封书信慰问也没有……小的为公子不值啊,就只有慕容姑娘和那为卖花儿的范公子,范公子还送来梅花盆景……」   「在外间的梅花便是范公子送得?」   「是,主子可喜欢了……慕容姑娘,阿吉知道此番请求有碍------」   慕容世兰打断他:「我与郑羲同僚之义,怎会不关心?慕容氏已倾尽全力钻研药方,若有良药必当送来。阿吉若有急事,还请直接传信慕容府。」   终于等到準话的阿吉颤声道:「多谢慕容姑娘,多谢慕容姑娘!」说罢行了大礼久久不起身。   隔日午后,慕容世兰的暗卫向慕容世兰报:「郑羲病情加深,再不医治恐回天乏术。」   慕容世兰让暗卫照先前安排行事,一边心焦的等郑府老仆气喘吁吁的来慕容府通知,老仆来后,她整个人跳起来向郑宅奔去。   郑羲面色潮红,唇却如金纸,昏迷不醒,如何叫唤都无知觉。慕容世兰心重重一沉,拿出怀中丸药,对阿吉说道:「快让你主子服下,」虽情况紧急,慕容世兰却还记得如此说:「此丸药尚未测试过,也只能碰运气了。」   郑羲吞咽困难,慕容世兰便让阿吉拿植物空管根茎对着郑羲喉头吹,硬逼著他服下药丸。   慕容世兰很久未如此心焦,前生她设计沈眉庄患病只觉心中畅快,可现下心口却闷得紧。   犹记得她出任左给事中时,郑羲仍丰神绰约,双眸炯炯,如今却面色黯淡,双眸紧闭,两者之差,恍若天地。   她心道:「郑羲,是慕容世兰对你不住。」   郑府外头,慕容氏以明面上的财产买了大批治药:广藿香叶、香薷、檀香、木香、沉香、丁香、白芷、厚朴、木瓜、茯苓、红大戟、山慈菇、甘草、六神曲、冰片、簿荷、雄黄、千金子霜(甄嬛传时疫章)。并公布时疫之疗法,布告是如此说得:「慕容氏翻越无数书籍古方研制此药方,幸得上苍堪怜,制成时疫急救丸,望解黎民於时疫之苦中。慕容氏将于不日起广发时疫急救丸。」   许多勋贵人家跟进大批收购药材,药材的价格很快上涨,慕容氏将发药结束之期延了再延。   因药材价格上涨快,慕容氏每回都比上回还贵的价格购买药材。却有那贪小便宜的投机者混於领药队伍中一次领了大批,或有同伙分散著领药,再将药材高价卖出。慕容氏家老管事发现后,涕泪纵横,说得叫闻者伤心,众人才知慕容氏已快无了积蓄,无形之中,慕容氏声名又再高一层。而有些勋贵人家的声名跟著大跌。   而这时,一等安平伯慕容迥之女,忠武将军、冀州刺史慕容世松,昭武校尉、冀州別驾慕容世柏之妹:前兵部左给事中慕容世兰心系一位姓郑的兵部前同僚,於其病危之时守候一宿之事,也传遍京城。   玄凌看着暗报,心下好笑:慕容迥那么大的举动皆是为慕容世兰,真是太疼女儿了。也不奇怪,女子小家子气,易感情用事,哈,什么血兰之名,我看慕容世兰是成了这郑羲手中的绕指柔了,哈哈哈。   当即下诏:「慕容氏救治时疫乃大义,当为天下人效仿……慕容氏此举无价,当赏古玩珍奇若干:宋朝耕织图翡翠紫檀木屏风,前朝琉璃……」   古玩珍奇被登记入库,只能赏玩,不能变卖,不比金银能用之花之,玄凌真当小心。也好,慕容氏早有预料,有义举也只是为了赚名声,只是慕容氏本枝旁枝的那些太太姨娘们可就恨死了玄凌,心里念叨:慕容氏财产骤减,皇上指赏些没用之物做什?害得她们只能缩衣节食。 作者有话要说:  阿吉:主子啊,您看慕容姑娘多好,您就從了吧。   ☆、甄嬛传华妃IX-又见牡丹宴(上)   干元十四年的春节,平民多过得凄清,虽时疫未伤及国之根本,可的确减了些国之元气。可时疫虽恶,却影响不到宫中用度,锦绸、织金、闪缎、云缎、裹纱等等依然自四方上贡。皇帝皇太后皇后等娇贵的人物们,吃的依然是精贵食材。宫里依然花团锦簇,好似没有宫女和帝妾丧生于时疫。   更是喜上加喜的是,恬贵人杜佩筠被诊出有孕。   隔十几日后,甄嬛也被诊出有孕。   再几日后,郑羲终于清醒了。   病榻缠绵多时,醒来不知月日,只道不过一夜昏沉耳,却不知爆竹早把一岁除,新桃也已换旧符。   不愿再受困於房,他走出房门,踏上游廊随意閒走,行至一处,他不禁停下脚步。   松竹沉绿碧青间杂,多时未经修整,长得恣意硕然,一脉生机勃勃。   古往今人常以松、竹喻节操坚贞,父亲喜松竹之不屈不折,这一片松竹父亲亲手种下,万般惜之珍之。   同其生机勃勃相比,郑羲的面容便显得苍白低迷起来,身影也似乎太过瘦削。   阿吉放轻了步子,心下松一口气,方才发现主子不见踪影,他心慌的狠,现下才心定了下来。   不知怎地,从来未哭过的阿吉泪莹於睫,要知道,他老娘操著扫帚追在他身后打的时候,他未哭;老爹一边骂他不长进一边用烧火棍打他的时候他未哭;街坊一枝花小舞姑娘嫁人的时候他未哭;现在他竟觉得鼻酸要哭,这这这,实为丟人……   郑羲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见阿吉那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阿吉揉了揉鼻子皱著一张脸上前几步,见主子开怀成这样,不禁哀怨道:「主子……阿吉都担心个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您还笑成这样……」   「上次见你这小子哭还是李大娘拿着扫帚追着你打的时候,事隔多年,没想到又见著了。」   「阿吉一番赤肠,主子却当头灌冷水……」阿吉干脆号啕大哭,本还有点作假的意味,可到最后却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了。他这次真是背主子吓得三魂六魄都快没了。   郑羲叹了一声,拍了拍阿吉的背:「知你忠心……」   阿吉也晓得分寸,那股哽噎劲儿过后,便向主子郑羲交代这些日子以来外头发生的事情。   郑羲沉默了会儿,面色也跟著严肃了下来。   今上晋封淑仪冯若昭为敬妃,若他记得没错,敬妃之弟冯相如掌有三万兵力。兵力之数虽不如慕容氏与汝南王,却胜在其离京师不远,只驻扎在临州。而经此时疫,慕容氏声势壮大,冯氏一党和慕容氏似乎有互別苗头的意思,还有甄家……   郑羲看向前方一片松竹,过了好半晌才叹道,「救命之恩……」   阿吉没答话,他知道主子不需要人回话,只是他心里也叹一声,可叹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干元十四年农历三月二十一日,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又至。   牡丹潋滟,丽人窈嬝。戏曲「武则天贬牡丹」又有新意,才子佳人又在台上演绎一往情深。   前年识得的花摊摊主範公子的摊前很是热闹,有少女掩嘴嘻笑,有妇人精心挑选,有公子让小厮付钱买花。   慕容世兰之妹慕容世勺已然十二岁,她装扮的很是精心,虽是牡丹会,可她如姐姐一般,喜爱芍药,一身华美的衣裙都在领口袖口绣上了意态十足的芍药,绽放地妖媱豔丽。   灼灼其华,佳人绝色。   悠陂堤被冯家包下,慕容世勺缠著姐姐慕容世兰一同赴冯家的牡丹花宴,慕容世兰被缠得无法,便与世勺同去。   「慕容姑娘。」   慕容姑娘有两位,来人该不是唤她,而是唤妹妹。   「慕容二姑娘。」   好吧,还真有人不长眼来烦她。慕容世兰转过身,看了眼来人,「何事?」   慕容世勺拉了拉姐姐的袖子,轻声说道:「这是户部左侍郎的嫡三女聂凝玉。」   慕容世兰恼海中浮现户部左侍郎聂镇的老狐狸模样,又瞧了眼聂三姑娘凝玉。这位聂三凝玉体态娇弱,弱质纤纤,双眸清澈澄明,是美人一个。   聂凝玉道:「久闻慕容姑娘大名,今日得见,甚喜。」   她的嗓音细细柔柔,一番话说得倒是正值真诚,可此类话语慕容世兰听过太多遍,只觉得烦不胜烦,径直道:「何喜可有?」   「喜小女子终于见到武中强人。喜慕容姑娘还未赶我走。」   慕容世勺噗哧笑出声来。   慕容世兰这才正视聂凝玉:「聂姑娘言过其实。」却也没说明聂凝玉是哪句言过其实。   其它些个姑娘家见聂凝玉和慕容姑娘相处的颇为美好的样子,便也一一上来。翰林院侍讲学士千金嫡二女林菁雅、刑部员外郎嫡女赵楚云、户部尚书嫡四女李惠盈……等等,也难为了慕容世勺,每看到一人就得给姐姐报信这是哪家姑娘。   年轻小姑娘唧唧喳喳,叽叽喳,慕容世兰实在受不了,嘱咐世勺的丫环好好照顾妹妹一声,不必寻她,径自随意后,便托故离开了人群。   她已然二十二岁,前生加今生重生的年头也快四十了,对她来说,姑娘们的声音太清脆,这些衣衫太多彩豔丽,薰香太芬芳。   怎么她听得远方的嬉闹声,看着远方的姑娘家身影,竟觉的只要过了干元十五年前世慕容氏灭族的这一坎,此生便再无牵掛了。   她嗤笑一声,笑自己不过两年时间,便没了爱花赏花的那般心,前年的牡丹花会她还同人争抢过芍药呢,而那盆冠群芳早成了府里花园的一小片花丛了,怎生今个儿如老僧,还对身外之物淡薄起来了。   正想安静会儿,却见到有两道粉色身影娉娉婷婷朝自己走来,她嘲弄的扯了扯嘴角,眉一挑,见一里远有处林荫茂密的竹林,当即脚下轻点,身影如风,窜进竹林去了。   「诶?慕容二姑娘怎生不见了?」身著粉黄上襦浅蓝半臂和灰青竹叶裙的姑娘道。   「奇怪,刚还瞧见的呀。」她那位有颗美人痣的同伴也奇道。   竹林葱郁,越往深处走,水汽的味道便越重,走了约莫三里后,水声已十分清晰,再走几步后,便清晰可见蜿蜒河水顺着石头缝儿往下游流去。石子遍布,因著石子的圆润和大小排列不同,水落有高有低。水势忽缓忽急,还有水波不甘心的在水面上打好几个漩儿,才坠落到下方石子上,又自此分为好几条水波小串儿,再一一浸润冲击石子。乍看之下,只觉水相万百,正奏著一曲永不停歇的潺潺水声。   慕容世兰双眼一亮,真想当下除了鞋袜踩上那河水中的石子踢踏做玩。   她伸手探了探河水,一手抓起约莫掌大的石子,五指牢牢扣紧,一个使力,便把一面布满青苔的石头抓起,抓起后她手向上拋,在石子下落之时向前砍出手刀,「啪」一声,石子张狂往前飞去,在行至小河水面四分之三时,落了下来,激起水花片片。   慕容世兰站在一岸的河床上,哈哈笑了起来。   她又探入河水里抓起约略比掌还大一些些的石子,如法炮制,手刀石落后,堪堪落在对岸河床上,又滚小河里。她哈哈又笑了起来。   我辈本狂,恣意唱笑何妨?   我辈尽狂,长啸高歌何妨?   我辈猖狂,欢舞肆意何妨?   不如踏一曲飞扬,饮一河杜康。   唱罢,慕容世兰脚尖一甩,便赤脚踏上河面,踩着石头踏起水声啪啪来。   不如踏一曲飞扬,饮一河杜康。   她踢起石子,又个左侧踢,让石子落在河岸;又再踢起石子,如法炮制,玩得不亦乐乎。   饮一河杜康……小二,酒拿来!   一股劲风从慕容世兰后头袭来,慕容世兰脚掌下压,在石上转了半圈,一拂左袖,接下酒壺,就壺口饮了一大口。她身姿斜斜而立,居高临下朝对岸人道:「小二,上来!」   那人轻笑一声,轻点地踏着大步而来,姿态潇洒。   慕容世兰讚了声:「俊功夫,却不知手下真章如何了。」说罢她右脚脚尖一抬,左脚往那人脖颈踢去,左脚才堪堪落下,右脚又朝对方踢去,如此左右换了好几脚。   那人抬手挡格脚下直退,直到退至河岸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才道一声:「得罪啦。」   他挡格的左手往下抓往慕容世兰的脚踝,慕容世兰迅速屈膝躲避。他的左手顺着圆周弧线向前下斜方抓,身子一斜,右脚向前踢。慕容世兰左手挡格,身子侧斜,右脚侧踢,拉开自己和对方的距离,轻巧地跳到了后方的石子上。   那人左手又是一抓,身影迅速往前,抓向慕容世兰脖颈,慕容世兰向后弯手躲避,同时将一脚探入水里,脚背踢起一块石头,一手点着突起的石头,向后翻身。那人微一偏头,用左手打落朝他脑袋袭来的石头,往左侧身,右脚前进,身影迅速,慕容世兰才翻身站起他的右手便又抓向慕容世兰脖颈。   慕容世兰右手成拳朝对方指头砸去,脚下一转,左脚踢向对方。那人化指为掌,随着慕容世兰带来的劲风转身,看準时机扣下了慕容世兰的左脚腕,扣準后直接往前一带。   慕容世兰身子随之前滑,可不过片刻后,她趁着右脚仍能借力,猛地一蹬,身子往前撞,快撞到对方时,她快速的跳上对方并拘住对方脖颈。   水声潺潺。   此刻只消她双手用力个几息,那人脖颈便会受到重压,而晕眩昏迷过去:「小二,还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X-又见牡丹宴(中)   慕容世兰虽制著对方,可对方的那闷闷笑声她却听得清晰。   她皱了皱眉,正要勒紧对方的脖颈之际,对放却放开她的脚踝了。慕容世兰顺势滑下,这才又踏回石上。   石上有些滑,她身子轻轻一斜,才又稳住了。「诺,酒。」   男子看了一眼慕容世兰,大袖一挥,接过酒壺,喝了一大口,「痛快!」   慕容世兰左脚踝还有男子手掌的余温,认真来算,刚才那比试还是她落了下风:她最后跳到人身上去。幸好此处隐蔽,要不此举被那些礼学愚人们看到后又是一场烦人事。   这几年来,慕容世松和慕容世柏在边关镇守,慕容迥和慕容世兰便閒在京城,乍看之下浮生安逸静好,实则两人同慕容黄氏皆为朝廷变相的人质,若要出京须得让京卫同行,美其名曰今上体恤。   今上隐晦的打压,朝中有几位老狐狸,都有觉察。慕容氏渐渐低调,直至时疫时候才又高调一次,引起各方府邸人心湧动。   今上提携冯家,晋了淑仪冯若昭为敬妃,又晋了有孕在身的甄嬛为莞贵嫔,如今正一品夫人有贞一夫人,贞一夫人性子温顺平和,虽诞下皇二子,但家世不显,不得皇上宠爱。   二品妃子有敬妃冯若昭、端妃齐月宾、悫妃汤静言三位。有人猜测,甄家的莞贵嫔或许有挤下久倍冷落的悫妃的可能,而从三品襄婕妤曹琴默,正四品惠容华沈眉庄可是挤下妃子的选手资格都没有咧。   这些赴宴的三品以上大员的千金们,可都被耳提面命过。   一时间,新近人家甄氏、冯氏、齐氏的风光倒好似盖过皇后朱氏了。   慕容世兰知晓,齐月宾之父虎贲将军齐敷对玄凌暗藏不满,归咎原因也在于欢宜香,其用料还是慕容世兰很好心的提供给了齐府。   汝南王如今已有收敛,察觉到帝王杀机,一直暗自转离财产。其岳家慎阳侯府也明里暗里的转离族人,暗自备署。   朱氏的爪牙,让慕容世兰假藉甄府的名义随意处理了几个,倒不是惧了朱氏势力,而是为了加深朱氏与甄氏的对立。   慕容世兰看着对方咕噜咕噜一口皆一口地灌酒,眉眼一挑道:「小二,酒都给你喝了,那可不行!」说罢长袖一甩,欺身上前,纤指成爪朝酒壺抓去。   那男子又喝了一大口,才一旋身躲过慕容世兰的攻势。他向左侧身,左手抓向慕容世兰,右脚一转往前跨步。两人的位置便如此转换了。   慕容世兰看着他的脚步,终于想到自己为何觉得这身法熟悉了,这跟她在冀州那儿认识的几位党谒人人身法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自己多年不见,现在才想起来。   他怎么会这身法的?此宴的男客多是京官子弟。   慕容世兰横手劈向对方,气势汹汹,却在临阵时转为柔和,轻巧的夺取了那只酒壺。慕容世兰双眸明媚异常,朝那人瞅了眼,手抬壺倒,酒皆入喉。她摇了摇空壺,才把酒壺拋还给对方。   那人伸手接过,白牙亮闪闪的,「你,俊功夫!」   慕容世兰笑了声,「那是当然,你也不赖。」   说罢后,慕容世兰轻巧的跳跃在一颗颗河石上,很快的回到了岸上。   脚正溼著,她张口便要喊颂芝,唤声临到口时想起颂芝跟在妹妹那边,没法为她拿帕擦脚,不禁皱了皱眉。她怀中的帕子乃母亲精心绣就,乃一幅月下荷叶图,她可舍不得用。   那男子也回到了岸上。   慕容世兰甩了甩脚,又用手拍了拍脚上水珠,穿起鞋袜。   她这时才注意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笛声,曲奏急促,却又在几个长音后转为柔和。   心念一转,她想道:此时宴还未到尾声,她何必返回自找麻烦?不如去看看这吹笛者谁。   念头一起,脚步便也跟著往乐声来处、竹林西面走去。一步踏出,她才又侧身看向那位男子,「今日多谢你的酒了。」   她的脸庞豔丽明媚,侧身回来的颈背弧度十分雅致,明眸熠熠生辉,眉宇飒爽。   艷丽与一种恣意张狂在她的身上完美结合,浑身说不出的吸引人。   有女一人,舒窈纠兮。   意态风流,劳心慅兮。   男子愣了愣,回过神才要开口,却见慕容世兰悠悠地远走了。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左手的酒壺,笑了笑,便也离开了。   慕容世兰寻著笛声往竹林西面走去,不一会儿后,她已能远远地看见吹笛人的身影,却没有再靠进。   此处地势略高,地上的枯竿蒿草也较多。慕容世兰的几丈远外,有石板桥,桥下水流稍微急促,引起一片淡淡的水汽矇眬。   笛声悠悠,好动听。   慕容世兰听到一人受困囹圄,历经千辛万苦摆脱枷锁,余生却再不复欢颜,一生抑郁。   他名览了山河大川,走过了峡谷蜿蜒,戈壁沙漠,身边也有知己好友几人,却始终寥落……   一种无奈与苦涩纠织交节的酸涩自心底慢慢溢出,一丝一丝地,浸满了慕容世兰整个胸腔,她想起了前世深宫苦等的日日夜夜,想起了被枕边人背叛的冷痛,想起了冷宫寂寥……   这股酸涩叫嚣著要从皮肤毛孔透出,激起慕容世兰手臂上的一个个鸡皮疙瘩,临到酸涩溃堤时,慕容世兰才心神一凜:「这人好生厉害的笛声!」   她沉了沉心绪,把思绪转向与兄长玩闹时的大笑,父亲无言的关怀,母亲的絮絮叨叨……母亲说:「兰儿啊,皇宫不比家里,你自小要强,可宫里那种地方,危机处处可在,皇上注定佳丽三千……你,千万別对皇上入了心啊!」   她那时满不在乎,回道:「娘,只有女儿欺负人的份,有爹和哥哥为女儿撑腰,有什么好忧心的?」   后来慕容府被抄,母亲在流放路途逝世……她身限囹圄,连家人最后一面也未见到。   慕容世兰掐了掐手指:「这笛声竟如此厉害!」   她低吟出一个音,接着哼起她那熟悉无比的军歌,「……朗朗乾坤,浩浩仓穹,将士热血……」   她没有唱出歌词,可曲调大气,她的声音又浑厚高亢,强势的扰了笛声的呜咽。   笛声突然拔高,哀鸣泣血。   慕容世兰应以将士之血泪磅礡。   彼来我往,笛曲和吟唱结束於一计嘹亮长音。   吹笛人缓缓转过身来:「慕容姑娘。」   慕容世兰上前施礼,地上落枝被她踩得嘎嘎做响:「清河王殿下。」多时不见这位殿下,如今一看倒是添了几许抑郁之色,倒是恰合他的笛声。   清河王面色淡然,心里却难掩惊讶,距离上次牡丹花会碰面已有两年,他也看清了此女非欲擒故纵,乃是真正的不愿入宫享受荣宠繁华。他看过争宠斗艷、脂粉心机,却从未看过如斯女子。她骨子里有种深深的骄傲,一种奇特的跋扈,清河王有种感觉,她正压抑著血液里喧嚣的狂妄,只因太过特意独行会为她带来灾祸,可一方面,她又高傲的不愿遮掩真性情,是以伪之中能让人看出她的几分真我。   ……而她,也是如此吧,她并不在意荣宠繁华,独自在冷寒之夜於倚梅园祈福……   众人喧嚣飨宴时,她偷閒出来,在太液池戏水……   她於桐花台怅惘自怜后宫波折……   时疫兇险,她却无所畏惧,不顾侍卫严守,去探望患病中的姊妹…..   「我一时唐突,扰了殿下雅兴,失礼了。」   「是我得闻慕容姑娘高歌,荣幸之至。」   「殿下笛艺精妙,慕容才疏学浅,不敢当殿下之言。」眼前的清河王,在前世时与甄衍暗领皇命,铲除汝南王和慕容家兵权,打得慕容氏措手不及……慕容世兰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长乐坊新戏《下凡》颇有新趣,段大家所创之曲姑苏游韵味深长,一曲笛音美景尽现眼前: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江南烟雨……」说到一半,慕容世兰顿了顿才道:「过哀至殇……」好了,慕容世兰干脆不说了,她不是宽慰人的料。   玄清知其美意,接口道:「段大家演绎的旦角传神入微,曾看他演《莺莺传》,演之细腻刻骨,唱功了得……冯家对这次的牡丹花会尽了很些心思。此次宫中的牡丹宴便邀了段大家。」   段大家生得风流,长眉入鬓,凤眼狭长,岁月在他身上沉淀,余下宁静和惑人风韵。不过段大家如何并不是慕容世兰的谈话重点。慕容世兰笑回:「冯家得今上赏识,无法不尽心。」   「你倒直言。」玄清稍稍顿了道:「时疫之事,慕容府有大功,本王还道今年的牡丹花会慕容府会参与一脚。」   慕容世兰笑嘻嘻答道:「殿下与我所测有些差,我本以为甄府会办这宴儿呢。」   玄清挑了挑眉。   「莞贵嫔如今深得眷宠,我有这番猜测也无可后非。」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XI-又见牡丹宴(下)   牡丹花节,宫中自然也少不了庆祝。   宫宴里谈笑欢声充盈於耳,有这个主子评这牡丹花瓣颜色见浅由深,当为牡丹之冠;有主子巧笑倩兮,凑近牡丹闻那花之芳香;有主子兴致一来,吟起牡丹颂……   太后朱成壁的心腹宫女孙竹息向一旁伺候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上前扶侍太后离宴,皇上玄凌欲挽留,太后也只是摆了摆手道:「人老了,受不住这热闹了,皇上尽兴,莫让哀家给扫了兴致。」   太后并未直接去往她的壽康宫,她让一行下人慢下脚下速度,缓缓观赏这多年如一的宫道,和那看得早腻味了的宫中景致。   她转著手中佛珠,一颗又一颗。   她不再年轻,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许是越老越会多思,她近来频频想起先皇过世后的几年上巳节和那离上巳节只隔几十天的牡丹花节。   视线的远处,有一僻静之处,她有二年多一些的岁月在那儿与人相谈欢语,那时她的眼角没有细纹,也还未对这宫里的景致腻味。   太后靠著轿,闭上了眼,上巳节和牡丹花节是年轻人的节目,於她只是徒增疲累罢了。   宴中的莞贵嫔同样也感到疲惫,她轻轻抚著肚子,面上保持著微微的笑容,看着眼前的热闹。   她干元十二年八月二十进宫,今日干元十四年三月二十一,一年半的时间,她便位及贵嫔,这样的升迁速度太快了,快得让她心有不安。   她很难不察觉到皇上这是在扶起新势力,可新势力扶起越快,便越怕跌的更快。   她的视线同眉庄对上,两人的眼神皆带了股无奈,甄嬛心知眉庄定是同她一样,对这表面的欢声笑语,暗地里波涛汹湧的宴会不耐烦。眉庄在一月前复位容华,可对皇上仍有心结难解,这样的热闹只怕更会让她想起幽禁於存菊堂的清冷日子吧。却不知那陷害眉庄假孕的太医背后指使人为何?眉庄得时疫之事是人为设计还是巧合?   唉……亏得那时有清河王,她往存菊棠私会眉庄之事才得以隐瞒。清河王……甄嬛在心中咀嚼这四字……清河王,他,怎么会藏有自己的小像?   好一会儿后,她才把思绪转向与时疫非常有关的慕容世兰。   有传言说,慕容世兰心系兵部前同僚郑羲。   甄嬛有些不相信,即便她与慕容世兰只有几面之缘,她也能看出慕容世兰高傲非常,她不明白,郑羲一届寒门从七品右给事中,喔不,去年的官员评等出来后,他已升为从六品上兵部员外郎了,是怎么让慕容世兰倾心的?   她也难相信皇上当初会让慕容世兰进兵部,也难相信慕容世兰能那么干脆的说不干就不干,也难相信慕容氏没有在时疫背后策划什么……一等安平伯慕容迥那么大的举动怎么可能只为慕容世兰的儿女情长?慕容氏救治时疫展现的调动力、资金筹集力、执行力就真得不让玄凌疑心?   甄嬛想到前些日子皇上调派哥哥甄珩到前线驻防,那儿乃并、冀、青州一带,党谒人和海寇猖獗,虽近年收敛许多,可蛮人兇狠,她实在无法不去担忧哥哥的安危。她也忧心,驻扎在冀州的慕容氏会有坏心给哥哥使绊子。   嫂子和哥哥年初才新婚,新婚就別离,也是难为嫂子了。   嫂子薛茜桃是位宽厚有情、润物细无声般的女子,哥哥的妻子正该是这样子,一位懂得宽容、有智慧的好女子。   她的眼角余光瞥向安陵容,陵容一身淡粉色如意云纹的衣裳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她不用再端详便也知道,陵容密密的眼睫后头,妙目如小鹿般温柔。   安陵容轻轻的抬起眼帘,甄嬛的脸庞也偏了些角度,对陵容笑了一笑。   安陵容收到笑容,晶莹的双目跟著嘴角微微上扬,也回以甄姐姐一笑。   甄嬛想,或许四月自己生辰之时,可以请嫂子入宫一趟,叙姑嫂情。   敬妃冯若昭轻轻啜了口茶,新晋二品妃位的她不骄不躁,仍如一往般端庄温婉。她的面庞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是在看牡丹节热闹的笑意,毕竟左右都要带着笑,她何不带几分自己的真正笑意?你看,那叫紫晃的品种像不像小时她不小心打翻得盆栽?唉,那时可是好生被娘说了一通。   另一旁的端妃齐月宾坐得端正,一双眉眼沉静,安静的赏著前方节目,是不是真得在欣赏那就另说了。   玄凌面带笑容问道:「月宾可是食欲不振?朕看你未怎么动箸。」   齐月宾转过头,带着笑意答道:「臣妾瞧这花景热闹瞧花了眼,皇上一说,倒真觉得腹中擂鼓做鸣了。」   一些女人很给面子的笑了笑,前几月因有孕而晋升五品良娣的杜佩筠道:「皇上真疼姐姐,臣妾看了都羨慕呢。」   齐月宾笑了笑回道:「杜良娣可是也瞧这花景瞧花了眼?可千万別饿著腹中孩儿,我这便向皇上讨个好,为你讨几分孕妇膳食如何?」   有那么一瞬,杜佩筠的笑容有些扭曲,可她倒底隐藏住了心中不满,娇娇地谢道:「妹妹就多谢姐姐了。」说罢看向玄凌,唤道:「皇上……」这两字的尾音犹如莺啼,啼的让好许后宫丽人在心中大骂「□□!」   齐月宾在心中默数着数,如不出她索料,皇后要开口了。   果真,才数到四,皇后便开口了。   左右说得不过是些小事破事,齐月宾分开神,继续回叙方才的思路:要怎样才能顺畅的拉玄凌下台?   兜兜转转,你言我语,话头又转到端妃齐月宾。   「皇上对端妃姐姐真好,欢宜香也只有姐姐可以享用。」   齐月宾眼神一利,垂下眼帘。   台上段大家一甩水袖,唱到:「何处归?芳踪渺,春风不早,艷火中引,异香来……」   甄嬛转移话题,笑道:「臣妾听说,所有的花皆可入香,牡丹也在其一,却不知这牡丹被制了香后是不是味道有什么不同呢。」   齐月宾恢复了眼中的温润:「其实什么香都好,皆是皇上的一片心意。臣妾在此敬皇上。」她站起身,朝皇上施礼,饮下杯中酒。又使了眼色让宫女斟酒,敬了皇后一杯,谢她辛劳主掌宫中事物并举伴如此盛大的牡丹宴。   一场宴下来,实在是累人的紧。   夜半时分,齐月宾伺候完皇上躺在床的一侧準备入睡,可良久却未睡着。她干脆睁开眼侧起身子,看着身旁的夫君。她面无表情,盯了玄凌好一会儿后才又躺下。   怀着身孕的杜佩筠听闻皇上留在端妃那儿,气得柳眉倒竖,「哼,有什么神气的?不过是仗著开国元勋狲女、虎贲将军之女的身分获得宠爱,贱人还以为自己很厉害……等我生下皇子……等我生下皇子……」   伺候杜良娣的宫女心想:原来您还知道人家端妃的身分?知道还要找人家麻烦?到时后可別累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娘娘別生气了,可別气坏了小皇子啊。」   「我不气!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宫女暗自摇头,身分虽不等于一切,可有时身分便等于宠爱。端妃出身好,这点是杜良娣怎么比也比不上的。宫女在心底盘算开来,这样的主子,能在宫里活得长吗?   紫奥城的壽康宫,太后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溼透寝衣。   孙竹息扶起太后,扶侍太后饮水服药。放下杯盏后,孙竹息有些迟疑道:「太后,奴婢听见您叫摄政老王爷的名字了。」   静默了片刻后,太后肃然道:「乱臣贼子,死有余辜!我已经不记得了。你也不许再提。」(后宫甄嬛传:长门菱歌起章)   心狠的妇人,在干元最初年间手刃摄政王,夺回政权,诛尽摄政王所有党羽,让儿子玄凌的皇位安稳。   也是,位及太后,怎能不心狠?人上人的血路从来就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死无全尸。   慕容府。   慕容世兰还未睡,她脑中是一遍又一遍的过招招式,那位身手有些党谒人擒拿术影子的人,究竟是谁?想了一会儿,她仍是无头绪,只能丟开此事,等隔日暗卫传来消息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詐屍.......   ☆、甄嬛传华妃XII-捨   郑羲登门造访慕容府时,慕容世兰不在,慕容迥称旧伤复发无法见客,慕容黄氏也称病无法见客。   几天后。   醉仙楼雅阁。   郑羲斟了一碗茶,茶香之清,让人神清气爽。   半刻钟后,慕容世兰也到了此间雅阁,看郑羲如此静坐饮茶,不禁暗叹:偷得浮生半日闲,莫不过如此了。   郑羲为慕容世兰倒了一杯茶,小二也在不久后送来了点心糕点。   糕点酥脆,甜而不腻,很和慕容世兰的口味。茶也是好茶,入口味甘,乃茶中上上品。   郑羲道:「此乃今年新出的茶,名唤云里。」   「这名字倒是好玩。」   「此茶产於南方的丘陵之地,因产区地势关系,水汽如云雾缭绕,茶农唤此茶云里。」   慕容世兰想起上次见郑羲,他病入膏肓,面色苦痛,眼圈青黑;今次见他,他虽瘦削,面色却不再青白,心下不禁宽慰许多。   郑羲淡淡一笑,道:「往年将南方的货物运往北,几乎只有十之一的机率能成功到答目的地,今年,此云里却销到了青冀一带。从前,沿途的过程需防海寇、党谒人,有时,连自己人也得防。」他顿了下,又道:「尤其是春、秋时节,季风吹佛下,海寇更是猖獗。边疆官吏与流寇勾结,隐瞒朝廷真相,那时,汝南王於西南征战,中原未平,皇上□□伐术,虽派了几次军队北征,确一直未果,直到慕容氏出征告捷,立下赫赫战功……」   郑羲喝了口茶,缓了缓有些紧张的情绪,放下茶杯后,他认真的看向慕容世兰道:「慕容姑娘……」   慕容世兰也回望向他。   「郑羲出身寒门,本不该有此妄想……」   慕容世兰见郑羲如此情状,有些不解,可片刻后,她便意识到了郑羲将出口的话语。   还未来得及插口,并听郑羲道:「慕容姑娘,可有那白首之人?」   郑羲的声音清润平和,很是动听,他说的白首一词也很令人憧憬,可却不能让她动容。而她虽要断绝玄凌对她的妄念,却也不需以今世的婚约为价,是以,她回的平静,回的连一丝平常姑娘家得到告白的悸动也无,「郑公子不必把时疫一事和流言放在心上,这话也忘了的好。」   「我方才一话,皆字字衷心……」郑羲苦笑:「是在下失礼了。」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慕容世兰不好再留,道了告辞后离开。   她衣襬摇曳,步伐潇洒,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郑羲的视线中。   「阿吉!」   守在雅阁外间的小厮阿吉听得召唤,赶忙进入雅阁内间,「主子,小的在。」   阿吉用眼角的一丝缝观察主子的脸色,没料郑羲耳聪目明,察觉到他的视线,拍了他的头一下,「看什么?见你主子风流悌傥著迷了?」   阿吉抽了抽嘴角,「主子,您难过就哭吧,阿吉不会笑话您。」   「你哪只眼看到我难过?没见这新茶销量多好吗?醉仙楼生意蒸蒸日上,我有什么好难过?」   「小的看慕容姑娘消失如疾风,主子却还……」   郑羲瞪了阿吉一眼,「怎么?你主子很不堪入目?」   阿吉忙摇头:「没有没有,阿吉可没这样说。」   郑羲懒懒的将背靠上椅,「点心赏你吧!」   阿吉瞄了郑羲的懒散坐姿一眼,有些嗫嚅道:「主子,小的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说?」   「直说,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小的觉得啊,您在小的面前一个样,在別人面前又一个样,是不是不太好?」   「你在我身边多久了,今日倒对主子我这模样有意见了?」   阿吉苦著脸,「小的这不是为主子您著想吗?慕容姑娘这样的人……」阿吉眼观鼻鼻观心,快速的说出下面这句:「或许比较欣赏主子您在小的面前的样子。」   郑羲盯着阿吉,从鼻间哼出一声:「嗯?」   阿吉觉得自己好苦口婆心,正又要开口,只听郑羲道:「本就是妄想,再说…...我又何必让慕容姑娘难做?」郑羲站起身来,「哈,做下挡剑的盾,也无妨。」他可还记着皇上对慕容世兰的关注,也记着他自己的身分,更记着自己心底对慕容世兰的感觉,不完全出自於男女之情,只是流言如此,他必須要做些表示。他拍了拍阿吉的肩:「你主子剖了忠心,却不是你所想的那种衷心。」郑羲有预感,离紫奥城变天的那日,不会远了。   慕容世兰快步走出醉仙楼,她一身衣饰简单,可气度在那儿,很难不引人注目。颂芝忙小步跟上,她偷瞧了眼主子,又跟著主子快走了好几步才小声道:「郑羲配不上主子……」   颂芝声音虽小,却还是入了慕容世兰之耳,她挑了挑眉,朝几步远的车夫领首,便拉起仍在低头沉思、小步快走的颂芝,並利索的將颂芝塞入车厢,随即脚下一点,也入了车厢。   「徐夫布庄。」   随着这嗓音的响起,颂芝才反应过来,她惊慌的想:她她她……都干了什么?竟然让主子迂尊降贵,扶著她入车厢……守候在一旁的小丫环干什么吃了?怎么不来扶自己?怎么不来服侍主子?颂芝颂芝,你怎能冒犯主子……难道你冒犯的还不够多吗?   「颂芝,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主……主子……颂芝……」   慕容世兰皱了皱眉,自己重生后对身边的丫环宽和许多,也再无前世的打骂,怎么颂芝还是这副模样?「好好说话!」   卑微的细小尘埃爱上天上星辰是很可悲的事。   很多个夜晚,颂芝都是在羞愧与渴望中辗转难眠,久了,她开始恨起自己的妄念和不知耻,可无论她多恨自己,她还是惊慌的发现,自己无法不深限。   她双眼晶莹,第一次与主子对视,主子的双眸是那么飒爽恣意,那么动人明艷……   悲凉染上颂芝的眼角,酸涩侵蚀她的鼻翼,颂芝感觉她已经深限到无法再深限。她纂紧了袖下的指尖,牵起嘴角笑出一道微笑,「主子给奴个恩典可好?」   慕容世兰又皱了皱眉,「说。」   颂芝伏在地,「请主子把奴配了吧。」   慕容世兰盯着颂芝的头顶,并未出手扶她起来:「不合时宜,也不知轻重,车厢内是谈论此事的时后?」   颂芝埋首不语。   沉默片刻后,慕容世兰又道,「準,回府再议。」   慕容世勺正在徐夫布庄挑著布料,她挑的兴高采烈,等意识到时辰时,才发现自己在此处耽搁许久,正急忙忙準备大气一喊:通通打包带走!便听见门口布庄掌柜的迎客声音。   她眼睛一亮,从布庄的甲字客间出来:「姐----」这声唤得甜软娇憨,配上她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让慕容世兰的心情舒畅许多,她忍住捏上妹妹脸蛋儿的冲动,一脸正经的问道:「什么事?」   慕容世勺拉着姐姐的手,大眼哀怨:「我等了姐姐好久姐都没来……」   慕容世兰斜睨了眼妹妹,「谁说想嚐醉仙楼的香鸭要在那儿与我会面?如今倒是无由无故的怨起我来了。」   慕容世勺一改哀怨,满脸讨好:「哎呀,这谁说的?我不记得了。姐姐你帮我挑选布料吧,我左选右挑,都找不到好的。」她拉着慕容世兰去甲字客间,「这给爹怎么样?还是那个比较好?娘的这个会不会太艷?姐姐你帮我看一下,还有,这给姐姐,姐姐你会喜欢的吧,到时织娘做好了,你可別不穿……」   慕容世兰的视线在这些布料和妹妹飞扬的神采流连,她笑道:「我看都很好。」   一旁的掌柜笑呵呵的吩咐小二再端茶和点心到甲字客间,这可是大客户啊大客户啊!   「姐,你帮我选啦!」   慕容世兰在妹妹挑得布种里头各挑了几匹布,迟疑了一会儿,她又多选了几匹档次次些的布料,贴身丫环要嫁人,哪能少的了些压箱衣料。   两人挑选完布料,用完那幕容世勺心心念念的香鸭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几日后。   慕容世兰透露颂芝要选丈夫的消息给几位慕容府的高层管事嬤嬤。   身为慕容世兰身边的第一心腹丫环颂芝真可谓炙手可热,许多慕容府的年轻后生由祕密管道听闻慕容世兰要嫁了颂芝时,都藏着争一争颂芝的心思,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几次。   一段时日过后,慕容世兰选了大管家的二儿子做为颂芝丈夫,婚期定在八月之后的一个良道即日。   慕容世兰开始準备颂芝的嫁妆。   她又光雇了徐夫布庄几次,亲自为颂芝选嫁衣料子等等。   丫环们常调笑颂芝要嫁个好丈夫,也说颂芝得了个好主子。颂芝又一旁瞧着,只觉得心酸难抑的同时,还有一丝解脱。她真的以为,只要嫁了,她便可从那深渊里出来、可以忘记她这难以启齿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XIII-赐之卮酒   慕容黄氏又有新的担忧。   上回郑羲拜访,她藉故称病不见,便是怕这人藉着流言的威势求取女儿,她对女儿婚事的担忧还没到要把女儿嫁给她看不上的郑羲的程度。可她看不上不见得女儿看不上,是以,今日她在女儿请安完後,表情有点纠结,究竟该不该问女儿呢?   慕容世兰笑了笑,娘这样的表情真好玩,「娘,您有什麽要说就说吧。」   慕容黄氏艰难得开口:「那日,你一人去醉仙楼了?」   「还有颂芝和其它丫环同行。」   「你在跟娘耍嘴皮子?」   慕容世兰表示她很无辜,「女儿没有。」   慕容黄氏盯着慕容世兰的表情,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麽端倪,只得凶狠道:「郑羲这人娘看不上,他若来提亲,娘是不会应的。」   慕容世兰道:「郑羲其人不坏,局势看得比很多人清楚,再说,他家的产业醉仙楼娘不是也去过?」   「我不答应!」   慕容世兰道:「娘……女儿也没要嫁她。」   「我不----诶?你……你逗娘玩呢?」   慕容世兰偷笑:「女儿不敢。」   此後的日子,慕容世兰都不松闲,有大事要发生,她要对部属再行确认和改进。   乾元十四年四月十二,甄嬛生辰,玄凌让玄清设计为甄嬛庆生。   乾元十四年五月,大腹便便的杜良娣晋升为恬嫔,却因悫妃汤静言送来的糕点而流产,悫妃自杀,背後计画一切的皇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皇长子予漓的抚养权。(百度)   乾元十四年六月,甄嬛流产,伤心过度之下,失了玄凌宠爱。   乾元十四年七月,安陵容被封五品小媛。   乾元十四年秋,北境告乱,这一次党谒人的攻势比以往都来的强烈,有种不顾不休的架式;西南各部落停歇了内斗,一致对外大周。   一波波的军报加急进宫,玄凌的俊脸有些黑。   上朝时他看着皇座底下一堆黑压压的人头,只觉得这些人都是些白吃皇饷的蠹虫,临到危机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吵闹烘烘,勾心斗角!   几日後,敬妃冯若昭之弟冯相如贪逸纵乐,死在一代戏曲家段大家的床上,大众这才知道,原来冯相如有此香艳的癖好。敬妃冯若昭被冷落了几日。不久之後,段大家自尽。   冯相如的三万兵力让玄凌打散到禁军各司,各司分职互相制约,直接听从皇上号令。   汝南王的孩子和夫人贺氏在进京入宫的途中遭变,马车发狂,同三人掉落山崖。玄凌派人去崖底寻找,找到了面目全非的三具尸体和马车的残只碎片。身在西南的汝南王收到消息後悲痛欲绝。   端妃齐月宾在深宫听得消息,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为汝南王叹了声气,哀了下伤。那晚,她端详着指甲艳红的蔻丹,看了半晌,仍觉色泽不够鲜艳透亮,便唤身边的大宫女如意来为她补足颜色。   玄凌进入端妃寝宫时,看到的便是如意为齐月宾涂着蔻丹的模样。   他走向前,笑道:「怎麽常见你涂蔻丹?你我相见初时,倒不见你这样。」   齐月宾拍了拍胸,瞅了玄凌一眼,「皇上吓着我了。」她轻摆了摆手,让宫女如意把东西撤下去,才行礼参见皇上。   「臣妾为皇上梳妆打扮,皇上不喜?」   玄凌笑答:「怎会不喜……」   颠峦倒凤中,齐月宾的指甲在玄凌背上留下抓痕,一如前几次一般。   莞嫔甄环在一系列事情中嗅到了不寻常,她告诫家人万事谨慎,并在一日,重新获得了皇上的关注。   又一日闹哄哄的早朝,玄凌头痛的看着大臣吵闹,只觉得耳边嗡嗡嗡,胸闷气涨,虽然他板着脸撑了很久,可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众臣大惊,唤御医来诊,御医道玄凌气血不足,静心修养和禁房事就好。玄凌幽幽转醒,听到御医的诊断差点没有一脚踢过去。   乾元十四年才刚入冬的一个早晨,太后被喧嚣吵杂声吵醒,她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快速的吩咐宫女伺候她穿戴整齐出宫。   才踏出殿门几步便有卫军挡路。   太后利眉一挑,什麽时候这殿门也要有人守了?「你是何人手下?胆敢拦哀家?」   那卫军冷冷一笑,「太后还记得当年摄政王吗?」   太后唰得白了面庞,她当然记得,怎麽不记得?她亲手送摄政王入黄泉,亲手下令诛杀摄政王党羽!她稳了稳心神,厉喝道:「谁派你来围寿康宫?」   「太后请回。」   「你的主子是何人?我命他见我!」   「太后请回。」   几次三番,无论太后怎麽问,兵士也只回这四个字,太后无奈,只得返回寝宫。   宫内的气纷慢慢蔓延到宫外。   军队巡逻於大街上,老百姓闭门不出,深怕莫名其妙遭了池鱼之殃。   玄凌身体每况愈下,大臣提议清河王玄清监国,玄清三辞三拒,终是推托不了。   卧病在床的玄凌听到消息气得吐了一口血,好啊,弟弟这个本事真好啊,真真是好啊!哈哈哈,无怪乎能得先帝宠爱器重……   大雪时分,汝南王结束西南战事,并以清君侧之名攻入京都。   几日後,尘埃堪落定,玄凌邀玄清於桐花台候宴。   桐花台高三丈九尺,皆以上好的洁白玉石铺就,琼楼玉宇,栋梁光滑丶照耀瑞采。先帝曾命人於桐花台边缘植嘉木棠棣与梧桐,寓意恩爱长久。玄清的生母舒贵太妃当年进宫行册封嘉礼的地方正是在此处。(甄嬛传第四部秋夕章)   桐花台宴桌上,搁着一把和田白玉莲瓣酒壶,殷红的酒水让半透明的壶身弄得有几许蒙矓,蒙矓得像前几日宫墙脚沾染雪花的血水。   玄清在心底叹了口气,清朗的声音有丝疲惫和无奈:「臣弟恭祝皇兄康复。」   玄凌道:「弟弟的祝福,皇兄收下了。」   玄清偏了偏头,端详着那精美的窗扇,窗扇上头,是色泽鲜亮图案繁密的合欢花样。他想起与甄嬛相谈甚欢的那一夜,那时的夕颜,开的洁白纯净,每每想起那一夜的言语,都让他心中泛起洁净的安甯气息。   那一刹那,他後悔了自己举世无争的态度,如果他野心多一点,或许今日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又在心中叹了叹,想同皇上说他於这宫中变故无关,监国一事,他事先也不知情,而兵权,他更无意掌握。可思及这一月发生的事情,便是他有百口也难辩,何况……他再一次扪心自问,自己真无意於那个位置吗?连一丝丝一毫毫都没有?   玄凌的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但他看向玄清的眼神很冷:「朕一向身体健朗,此次大病一场,稀窍至极,左思右想後,忆起你与莞嫔颇有交情,也不那麽意外了。」   玄清体内的血液像冻结一般,他只感寒气自尾椎簒上背脊,全身发冷。他领悟到了些什麽,而这领悟让他心惊胆战。此次政变的幕後之人本事高强,在他没意识到时便掌控了朝中大臣和皇宫禁军,一步步推着他向那监国的位置走去,并且还牵拖了环儿,他听自己无力的开口道:「皇兄如此之说,臣弟不懂。」   玄凌嗤笑了一声,「不懂?我看弟弟你什麽都懂,懂得太多,便也妄想太多!」   玄清凝视着玄凌,「不管皇兄信不信,臣弟都要说,这一切臣弟都没有做。」   玄凌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弟弟之言却不真。」他再没耐心同这位野心的弟弟说扯,他拿起酒壶,以皇家的优雅斟满了一杯酒:「朕可赐你酒,也可将你就地正法。望舒太妃莫太伤心才好。」   玄清想问,那环儿怎麽办呢?却终究没开口。皇上认为自己与环儿有染,引得环儿毒害皇上,他再开口,也只是更引疑心罢了。「犹记得小时……舒太妃带着我和皇兄画画儿,皇兄画了只雄鹰,臣弟画了只云雀,如今想来,感觉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可我至今仍记得,皇兄与臣弟的笑声……」玄清笑了笑,那笑儿带着缅怀和儿时的纯真,他认真的看向皇上,拿起酒杯,恭谨道:「皇兄之命,莫敢不从。」头一仰,便饮下了毒酒。   他想:临前的话,应该能让皇上不去为难娘,也能让皇上怀疑对环儿的判断吧。唉,其实,很早以前,皇兄就不是皇兄,仅是皇上了……   玄清的神思越来越涣散,他看到远方有美一人,巧笑如环儿……唉,只愿来生不做皇家人。   桐雀台内火炉暖身,却暖不了心。   玄凌看着玄清的身影倒在桌旁,人却还不离开。此宴,他还唤了莞嫔。 作者有话要说:  撒憂那拉,玄清。   ☆、甄嬛传华妃XIV-还你匕首   桐花台外,细雪降下,落在守着的禁军头上、肩上,別有一番滑稽。   慕容世兰将视线调回桐花台内,看玄清倒地,她只觉得痛快。认你再如何君子端方、皇亲贵胄,终是体弱凡胎,死在了毒酒下。   前世的干元十五年十一月十九日,玄清与甄衍里应外合,夺汝南王兵权,慕容氏从高高在上的望族一夕间沦落为泥。慕容氏一族被夺爵位,父兄被斩,未满十四岁女眷没入宫廷为奴,余者流放。   她从孔雀台正殿对面的屋檐跳下来,脚步无声。   她看着那道背影,一步步走向玄凌,速度不快,步伐依旧无声。   脑海中浮现前世种种,心头五味杂陈,她让自己提起唇,扬起一抹轻易看得出喜意的笑,在清河王倒下的地方旁坐下。「皇上,多时不见,您憔悴许多。」   玄凌抬眼看向眼前,脸上的情绪很好辨认,那是惊讶和疑惑。   慕容世兰的指尖有些颤抖,世上最大的快乐莫过於仇人在眼前,听凭自己搓圆捏扁。她笑意加大,「恭祝皇上,杀了乱臣。」   玄凌神色渐冷,随即满面严寒,「慕容姑娘善闯此地,意欲为何?」他站起身,拂袖一挥,便要往殿门而走。   慕容世兰也站起身走向玄凌,她的步伐如方才一般,并不快,可轻巧无声。   玄凌想起慕容世兰血兰之名,脚下急切起来,从快步走成了奔走。这是怎么一回事?禁军没有听到动静吗?   安静的大殿,只有玄凌的脚步声。此地长年空旷,先帝死后,只有宫女定期打扫,物什不多,玄凌想摔砸物什引起禁军注意的企图无法实现。   慕容世兰逗够了,直接快步来到玄凌一侧,把食指中指间的细针刺入玄凌颈后的某个穴位。她半扶著玄凌,红润的红唇说着另玄凌恐惧的言语:「用针刺,尸体便看不出痕迹了。」   她将玄凌安放到他本来座的位置,自己坐在玄凌身旁,巧笑道:「快刀斩乱麻,可是现在,我不怎么想快了。」   「玄凌啊玄凌,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脸色这么差?那针只是让你浑身无力,你可以说话的。」慕容世兰突然往前倾,一手抓着玄凌的下颚,手劲大到玄凌以为自己的半边脸将会被毁去,「你仍想毁慕容氏?你以为,你是万世明君,当受百姓爱戴,大臣拥护?我告诉你,大臣为什么会拥护玄清……」慕容世兰说到后头,声似悲又似叹,「你呀,只想着重兵不能拥权,哪知早与臣下离了心。你打散冯相如的三万兵马纳入禁军,怎么知道…….」慕容世兰勾唇一笑:「这正是我要的。冯家对你可不太开心,唉,你怎么为了兵权毒害冯相如呢?呵……你以为赚了便宜是吧?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她满意的看着玄凌的脸由青变红,再由红变黑,又叹出了一句,「还有啊,你道   谁给你下的毒?那欢宜香不是个好东西,玄凌你却送给了齐月宾,我听说,齐月宾手上蔻丹十分美豔……欢宜香、蔻丹,多么香豔的画面……」   玄凌憋著喉,吐出了一句:「贱人!谋害冯相如、联合前朝后宫谋害皇室,当诛九族,贱……贱……啊呃----」腹中剧痛袭来,那捅进身子的匕首仍嫌不够,在他腹中又挖了挖。   慕容世兰看着玄凌瞪大了眼,看着他艰难得喘气,几乎压抑不下欲高声欢叫的冲动,她咬著牙,嘴里蹦出厉狠的字字句句:「前世你赠我欢宜香,赠我慕容氏满门灭绝,今世我赠你皇家子嗣凋零,赠你改朝换代,赠你惨死!放心,皇长子与皇二子,我会替你好生看顾。」   玄凌双眼蹬得更大了。   「莫要死的不安心,容我再阐述几句。后宫的诸多亡魂皆拜朱宜修所赐,其嫡姐朱柔则也命丧她手,不然……玄凌认为子嗣因何艰难?呵呵……朱成壁呢……与摄政王有染,皇上……哎呀,看神情是知道的吧?嘿,挖到痛脚了?」慕容世兰啧啧几声,「那么,太后怀孕,皇上也知吧?她倒是狠心,腹中孩儿和情人都比不上玄凌你呢。朱成壁对你,倒是个好母亲……」   他瞪着慕容世兰,「贱……人……」   匕首再往玄凌体内深刺,「是谁贱呢?玄凌不是想同我度春宵,不是想在芙蓉帐里看我欢淫?呵……如我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特別让男人有快感……玄凌从未这般想过?看暗报历数我在北疆的功绩,你却仍轻视我,呵……是否万万没想到,我这样的女人……是送你上黄泉的刽子手?这样看来,你比较贱吧。」   玄凌睁著眼,喘著粗气,口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字句却吐不出来了。如果再重来一次,他必当亲手斩慕容世兰於剑下,灭慕容氏满门!   慕容世兰柔柔得望向玄凌的眼,「你怨吗?可惜,我比你还怨呢。」   玄凌死前的最后一幕,是艷绝美绝的慕容世兰浅笑得看着他说道:「挫骨扬灰,听过吧!」   慕容世兰松开手,她身子规避得巧妙,血并未朝溅到她身上。她从怀中拿出帕子,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她将玄清拖到玄凌跟前,对现场做了一番布置。完后,又细细在殿中察看了一圈。   从现身影迹到处理现场,她花了不过一刻半钟。   桐雀台外细雪稍停,桐花台高高的台阶上,有女子的脚步声和裙裾拖曳之声。   甄嬛缓缓步上的最高一阶台阶,任她怎么再放慢脚步,她终还是要进入正殿,同皇上……宴饮。   她隐藏起心下的不安,拢了拢袖,让面上噙著得体的谦恭,朝殿中央走去。她低头敛眉,在几步后曲膝伏身,「臣妾参见皇上。」   火炉烧的殿内暖暖的,冲淡了她方时入殿夹带的雪花冷意。初时还不觉查,可半晌后,她便觉得这股暖意中有股腥味……像是血腥味?   她直起身,压了压胸口,意图平反这猛地跳快了的心跳,犹疑了下,试探般的朝宴桌走去。   血……真的是血!   甄嬛倒退了一步,可瞧清了地上人的服饰后,她却猛地朝前跑去。她眼眶泛满泪,扑通一声跪跌了下来,整个手都在发抖的她忍著惧意,往玄清鼻下凑去,「……不……不……玄清……玄清……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玄清……」她唤得声音破碎,恍似杜鹃蹄血猿哀鸣。   她愣愣的转了转头,这才看到一旁的玄凌,玄凌那瞪大的、死不瞑目的眼睛,让她「啊----」的叫出来。她赶忙摀住嘴,扼下剩余的尖叫。   她没有忽略玄凌腹中的匕首。   如果皇上遇刺身亡,那么玄清是如何、因何而亡?   她抬头,视线转向了桌上的酒。   酒……   她怔愣怔愣的,眼中一片被泪水浸溼的模糊,酒是不是有毒……皇上为什么?玄清……怎么会……怎么会……   玄清君子温润,皇上为什么……怎么会……为什么……   她忍著手中颤抖,往玄凌怀中摸索,好半晌才摸索到一纸血迹斑斑的事物,她定睛一看,顿时悲意扑天盖地的上湧。这不是她的小像吗…..当初被玄清拾了去,怎么此时会在皇上怀中?   她将小像收到袖中,泪水扑簌而下,「玄清,你怎么那么傻……」   一会儿后,她一手撑着桌子缓缓立起身来。   咬了咬唇,她开始思量今后的出路。大周无陪葬的惯例,可她膝下无子,要如何在未来的日子於深宫立足?皇后惯於口蜜腹剑,又过继了皇长子,若皇长子继位,皇后便是太后。太后和皇后同姓同宗,只会偏帮,不会公正。而她乃皇上宠妃,皇后视她为肉中刺,暗地里会下什么手断也未可知。   成了太后,恐怕手断就不会是暗地里了。   她咬了咬牙,撩起裙裾,往玄凌走去。蹲下身后,她用左手拿起玄凌的右手食指,沾了地上血迹后便书写起来,片刻后,地上便有这几字:「传朕二子……」子字写得歪歪扭扭,似是脱力一般,最后一笔只有一点红晕。   甄嬛放下玄凌,把自己手上的血迹用怀中里衣擦去,往后又整了整裙裾,看好位置,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软软地倒下来。   候在外头的谨汐听到尖叫心里一紧,远远的瞧见一行人从宫道上往这儿行来,使了一个含意深重的眼色给一旁的宫女晶清,便吩咐一众人同她上桐雀台,她有意先于宫女们上桐雀楼,脚下的步子踩的很是快。有那不懂事的宫女佩儿也跟著随步加快,却被晶清拉了拉衣角,这才恍然明白。   浣碧跟在谨汐后头,没有看到这些小动作,她心中满是紧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谨汐步上了桐雀台的最高一阶阶梯,快步的走入正殿。这一看她的心险些跳出胸腔,她先一步到甄环身前,低头察看甄嬛的安危,看到甄嬛的手指动了动,谨汐忙低头耳语道:「后宫有步辇行来,娘娘需婢做些什么?」   甄嬛快速的阖动嘴唇。   踏踏声的脚步声响起,「娘娘,您怎么了?您不要有事啊!娘娘----」浣碧口里喊着娘娘,目光却扫到倒地的清河王,顿时,她除了清河王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心中痛得好猛。她踉踉跄跄的奔到清河王身边,全身发颤、抖若筛糠,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昏倒在地。   晶清、佩儿等人也入了殿中,见此状更是惊叫连连。   禁军的步伐也咚咚咚入了殿。   那步辇也急急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撒憂那拉,玄凌。   甄嬛,你怎不為玄清哭久一點勒?   ☆、甄嬛传华妃XV-除旧   禁军入了殿,步辇里头的人也来了,大理寺卿和其它几位重臣得信,也匆匆赶来。   事情重大,太后朱成壁也慌忙来至。   她神情严肃沉著,命一干重臣在桐花台外后著,携心腹宫女孙竹息入了殿。   血泊之中,是她的儿子玄清。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却不愿在此种场合晕了过去,长长的指甲狠狠扣住了孙竹息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支撑她一时之间突然变得无力的身躯。   她不能晕,不能。   这样,确实能支撑的身躯。   太后瞇起眼,看向晕厥倒地的莞贵嫔,和满脸悽怆的皇后朱宜修。因玄凌、玄清之死乃人为非自然,大理寺倾仍留在此地。   他们都看到了地上那几字:「传位二子。」   玄凌只有两子,长子予漓乃悫妃汤静言所出,悫非毙后,皇长子由皇后抚养。二子予沛乃贞妃徐燕宜所出,徐燕宜柔弱温婉,深爱玄凌,可入宫后并不受宠,母家也不望。   太后犀利的双眸停留在昏厥倒地的甄嬛身上,半晌后才说道:「抬莞贵嫔回宫。」   她走到那传位二子的血字旁,对大理寺卿道:「皇上如何?清河王如何?」   大理寺倾怔愣了片刻,却反应很快的道:「清河王旧疾病发,皇上重情重义,悲痛之下……故去了。」   太后朱成壁接口道:「皇上临前,口喻传位皇长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大理寺倾一眼后,太后又道:「去传太医院院首张大人。」   太后的手段无比强硬,那日出现在桐花台上的宫女,除了谨汐与浣碧之外其余全以护主不力之名被仗毙。   禁军当中有几人无法免,消失的无踪无息。   不少人又重视了朱氏的势力,两代国君之国母的势力累积,竟如此令人心惊。   干元十四年农历十二月九日,大周朝第四代君主玄凌驾崩,庙号宪宗,諡号圣神章武孝皇帝。同日,八岁的予漓成了大周朝第五代君主,年号干封,因君主年纪小,太皇太后朱成壁和太后朱宜修与汝南王监国。   当天,端妃齐月宾暴毙。   她终于得嚐所愿,借着假死一机,离开了这深宫,去过自己逍遥的日子。   细雪又降下,桐花台前的白玉阶梯被冰冷的雪覆盖,冷冷寒风吹进那未关好的窗缝,带走剩余的几丝血腥。   桐花台殿依旧美如昨昔。   宛贵嫔的棠梨宫有些凄清,被杖毙的宫女还未补充完毕,宫内空空荡荡的,炭火明明灭灭的在烧,可却无法驱逐甄嬛心内的寒冷。   宫前的雪扫了又有,有了又扫,桐花台变故让很多胆子大的宫女都不敢再胆大了。甄嬛觉得,宫里太安静、太压抑。   梳妆境前,谨汐为甄嬛梳理一头秀发,甄嬛乌发如云,柔滑而浓密,很美、很美。   甄嬛看着自己在镜中的面容,她不过才一十七岁,怎么却感觉自己已经好老好老了?宫中岁月果真……太会磨砺人的心境。   她将视线转向镜中的谨汐,谨汐的面庞安然而平和,仿佛甄嬛的乌发便是她的一切,一梳一理的细心打理。   「谨汐,」甄嬛动了动唇,却只是叹了口气,并未说下去。   「娘娘还请放宽心。」   甄环凝视著谨汐的镜中影像,想道:有兄长甄衍在前线抗敌,也有几月前被先皇玄凌升为正二品吏部尚书的父亲在朝中……她真的、确实不需如此紧张。   可她的紧张真的是完全在为甄家的未来而担忧吗?   家族和族人,是不同的概念。   她身为家族一员,族亡她亡,可她若亡,族却仍能存在,毕竟,带给她和她家族荣耀的玄凌已经身死了。   「谨汐,我进宫时不过及笄之年,那时的我……从未想过先皇会如此早去……」   「娘娘,」谨汐在甄嬛的发间簪上一只白玉簪,「皇帝年幼,需人扶持,可其身边却无多少亲人……」谨汐的话语柔和,续道:「八岁已是记事的年龄,已故的悫太妃是个好母亲,而太后一贯严厉,两者做比,皇上的心自有偏颇。娘娘莫忘了,太傅一职仍未定……」   甄嬛叹了口气,「谨汐,我不愿意老死宫中……」   谨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只是道:「娘娘是有福之人。」   刚踏近房内的浣碧看了谨汐一眼,心底暗嘲谨汐的有福之人这句话完全不合实际。   浣碧的脸色比之从前憔悴许多,尖尖的下巴和有些重的眼圈透露了她这几夜都未曾好眠的事实。她的心依旧为清河王之死而痛著,只觉日日如行尸走肉,痛苦不堪。她甚至起了怒意,若不是甄嬛、不是甄嬛----玄清不会死得那么惨……如果先皇没有发现甄嬛与玄清的事儿,玄清不会死、不会死!   这样的甄嬛还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   那么上天未免太过不公!   她上前一步,「安小媛要参见娘娘,此刻人正在殿外候着。」   甄嬛与谨汐对看一眼,沉默片刻后道:「让她进来吧。」   从外表看来,安小媛安陵容是个温顺和柔的女人,她的眉眼细致而温情,唇小巧而鲜红,是个小家碧玉型的美人。只可惜,无论美丑,每个宫中的女人皆有毒。   甄嬛不需多思便知安陵容此次所来为何,如今太后势大,又有予漓为皇,底气足的很,让安陵容担心起自己的处境了。安陵容先前投靠太后,借着歌喉复宠先皇,如今先皇不在,太后留她再无用,她的小命随时不保,此刻便是来求甄嬛僻护的。   「姐姐宫里少人,有些空荡,不如妹妹搬来这儿陪陪姐姐可好?」   甄嬛暗自冷笑,口里却叹道:「空荡有空荡的好,这儿多清静,糟污事都沾不到我这。」   安陵容脸色一白,心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太后怎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那是个爱惨了先皇、容不得任何女人与她争夺先皇宠爱的人,先皇在世时她还需要维持表面贤良淑德的模样,可先皇一死,皇后……可是要秋后算账了!她的身分不过是小小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如何对抗的起皇后?   安陵容垂下眼帘,轻轻唤道:「姐姐……你我相识一场,妹妹求您了……」   甄嬛精致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叹息,「妹妹,不是姐姐不愿帮忙,而是……姐姐也无能为力。」   安陵容抬眼,眼前的甄嬛如此高贵,呵,她一介卑微之姿,如何攀得起啊?她心内冷冷笑着,面上却未显不愤:「姐姐保重,妹妹告辞了。」   蚍蜉撼不了大树,这是甄嬛与安陵容的最后一次见面。   而那位曾以身孕而横行霸道却又不幸流产的杜良悌,也在不日之后跌落水池而亡。   没有得过先皇宠爱、品位低的后宫美人们被太后送返家乡。其实说送返也不太对,太后只是下旨令让这些人的家人来京城接他们的女儿,致於这些曾经的后宫佳丽未来会如何,她不在乎。   不得不说,此举很有效的减少了宫中开支。   干封元年的除夕,本该亡于坠崖意外的汝南王妻子贺氏、其子予泊、其女晚衣在慎阳侯夫妇一处京郊外的城庄渡过。城庄内气氛温馨,和乐融融。   紫奥城应映春节,守岁的烛火通红,可沈眉庄竟有种蜡炬成灰泪始干之叹,她遥遥望向太医院的方向,心知她与温实初便如同那天与地,可以观望,却永远平行,没有交集。   甄嬛握住眉庄的手,思绪却也远走,若玄清还活着……   她望着桐花台的方向,眼泪潸然而下。   予漓陪着太后和太皇太后,稚嫩的脸上隐隐能看出不同于同龄小孩的沉稳,他正想着去年除夕母妃同她说故事的那个夜晚。   「皇帝若有所思,是在想什?」   予漓侧过头看向太后,「母亲,皇儿在想父亲,如果父亲仍在……」他有些哽咽,字不成声。   太后怔了怔,半晌后回道:「若父亲仍在的话……」其实,仍在的话又如何……玄凌心尖上的人,从来不是她自己。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年幼的皇帝,并未说话。   而宫外的郑羲呢,他正趁着除夕清算产业盈余。多说一句,他前不久的资助可是让慕容氏笑得开怀呢。   慕容府内,慕容黄氏同夫君女儿欢乐笑谈,说到了儿女小时丑事,不禁叹了一声,「也不知我儿如何了……」   慕容世勺道:「哥哥本事那么厉害,一定能打败那些蛮人!」   慕容世兰有意转移话题:「过了年,小妹也长了一岁,母亲可有相看得人家?」   慕容世勺瞪了姐姐一眼,「我还小,不要离开家!」   女儿脸上表情实在太过可爱,慕容迥呵呵大笑。   慕容黄氏思沉道:「诶,是该说了。勺儿啊,你这性子也收收啊,不然娘可怕说不到……」她没憋住,句子还没说完便也笑了起来。   慕容世勺哼了一声,「娘,爹,你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她眼珠在四周转了转,「颂芝一个月后便要嫁了,可姐都几岁了还没嫁呢,我不急,不急!」   堂内的丫环都在忍著笑,偷眼瞧着颂芝。   颂芝颤了颤眼睫,嘴唇嚅动了下,却未吱声,反而将头埋的更低了。这样的情状看在別人眼里,便是当颂芝害羞了。   慕容黄氏看向慕容世兰,「兰儿,你年纪也----」   「娘。」   慕容黄氏看了眼夫君,无奈道:「好吧,娘不说了,你……你,唉。」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XVI-恩典   春节过後没多久,皇帝予漓便重了毒,卧病在床,无法起身。   太皇太後下令大理寺卿彻查倒底,几日过後,大理寺回复:「甄氏。」   太皇太後大怒,下令围剿甄家和所有甄家线人并将甄嬛关於大牢之中。   困兽犹知反抗,何况甄氏乎?   甄家私兵奋起对抗,甄氏族人逃得逃,散得散。   皇上予漓没几天便去了。他垂危病榻时,身边一直有着太後陪拌。临前,他用稚嫩的声音对太後朱宜修道:「你所做的一切,皆会映在你身上。」停顿了下,他还笑了笑:「我一直未忘我的母亲……」   太後脸色苍白的出了皇帝寝宫,语气无力:「皇帝……驾崩……」   五岁的予沛继位,乃大周第六代君主,改国号为安昌,其生母徐燕宜被封贞太贵妃。   太皇太後丶太后丶汝南王依然监国。   渐渐的,有留言传出,予沛才是玄凌属意的皇位继承人。   安昌一年的一月十二日,甄衍率军返京,乞求朝廷给甄氏公道。   整个京都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氛,如今大臣都可随意带军直闯紫奥宫了?这乞求的人倒像在逼宫了!   甄衍不愤朝廷多日未给回应,在安昌一年的一月十四日闯入皇帝寝宫,一路上,遇神杀神丶遇魔杀魔。   监国汝南王姗姗来迟,虽抵挡了甄衍,也互住了予沛的性命,却把予沛的胆子吓没了。   那夜的予沛拚命喊着:「我不做皇帝了,不做皇帝了。」   几日之後,予沛禅让皇位於汝南王玄济,玄济成为大周第七代君主,年号顺元。   其妻贺氏成为皇后,其子予泊成了太子,其女晚衣则是公主。太皇太後朱成壁变回了太後;太後朱宜修便回了皇兄之嫂,被送入甘露寺。   顺元一年一月二十八日,玄济被刺杀身亡,而凶手正是他登基後的猜疑对象:昔日的夥伴慕容氏。   也是五岁的予泊继位,为大周第八代君主,年号改为顺和。太後朱成壁被送往离甘露寺颇远的九华寺安享晚年。慎阳侯之女贺氏成为太後。   很可惜,顺和一年二月三十日,皇帝予泊与予沛一同游御花园之时,被予沛推入池水,脑袋喀到水池石子,从此昏迷不醒。   予沛被送往甘露寺让嫡母朱宜修教导。想必前任国母朱宜修会「好好」教导予沛。   顺和一年三月十二日,五岁的予泊在睡梦中辞世。   大臣们想起岐山王玄洵,玄凌的大哥。於是,玄洵成了大周第九代君主,国号为乾封。其生母钦仁淑太妃改封圣贤惠仁德淑太後。玄洵的嫡母朱成壁以不贞之名被赐死。   朱氏势力从此瓦解。   在大牢里被关了两个月的甄嬛才被人忆起,给放了出来。   除了甄嬛,遗留在後宫中的玄凌佳丽们全部被遣送出宫。   其兄甄衍无罪释放,其父甄远道仍好好做着正二品兵部尚书的位置。   冬去春来,因冬季而有些放松的北疆战事再次紧张起来,这次,党谒人勾结赫赫,势更胜从前,一路进军大周内境百里,不过两日便占去了一座城池。   忠武将军慕容世松丶昭武校尉慕容世松英姿果敢,又把城抢了回来,可自此後,两方却未有什麽进展,总是今天你输我赢,明天你赢我输。   郑羲的物资钱财如流水般往西北而送。   北疆战事越发白热的同时,慕容府的丫环颂芝要办喜事了。   颂芝并非慕容府家生婢子,她乃慕容世兰小时在一次出游途中救下的贫家女。   身为一个忠仆,颂芝的结果无非是最好的:她未来的夫君是大管家的二儿子,前途无量。她的主子慷慨大方,赐予她无数嫁妆。她的身分乃丫环里上上等,这出去说起来可是比平民家的女儿尊贵好多呢。   嫁娶的流程繁复,老祖先的仪式圣重到有些烦人。   彷佛是嫌颂芝心头的血还滴不够丶不够红似的,整个屋内鲜红遍布。张眼闭眼能见的喜字彷佛在嘻嘲颂芝今後的日子,她将为这位姓林名焕的男人生儿育女,姓氏也将入他的族谱,此後,她便是林乔氏。   老嬷嬷曾在婚前一点儿也不隐晦的提点她床笫的一些事,她心里烦闷,却只是低下头,佯装娇羞。她明白,这样的不隐晦,能让她受益,可她不想听丶也不想看那册子。   此刻,颂芝静静得坐在床沿。   红帐里的寂静和外头的喧闹格格不入,她竟惊奇的发现,她的心不再慌乱与忐忑,有种奇异的安平。   她想,是孽恋将断,才让她这般吧。   然後,她听到脚步声。这不是男人的脚步声。   「颂芝姐姐,你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颂芝愣了愣,这才发觉自己腹中饥饿。她让小丫环靠近前,问道:「是青衣吗?你不是伺候勺姑娘的吗?姑娘……她们还未回府?」   小丫环打开食篮道:「兰主子与林管家娘子在女眷席说话呢,勺姑娘要等兰主子,是以还未回府啦。颂芝姐姐,这糕点还是兰姑娘要我给你的呢。」   小丫环的声音清脆好听,颂芝却无什麽感觉。   这糕点,主子还记着呢……这是桂花糖蒸栗粉糕,她小时家穷,遇到主子前曾与娘亲到过一次集市,吃了一次桂花糖蒸栗粉糕,自此念念不忘。进慕容府时,她见到厨娘做得粉糕,那粉糕精致小巧,松软美味,与集市上的大大不同,她还惊讶这粉糕也叫桂花糖蒸栗粉糕呢。   她拾起一块粉糕,将之放入嘴里,桂花糖的甜混着栗子香很美味,如同她过去在慕容府的记忆一般,很甜很甜。   她再拾起一块,然後又一块。   小丫环青衣递上茶杯,「姐姐请用,这也是另外带来的。」   颂芝从盖头下接过茶,轻啜了口。她的心思转了又转,倏地,猛力一握那盖头下一方视线的小丫环的衣裙一角。「青衣,」颂芝语气急促:「姐姐求你一件事可好?」   小丫环青衣有些被吓到:「姐姐但说无妨。」   「你请主子……请主子来一趟可好?」   小丫环神色为难:「这……」   「便对主子说,颂芝有事求见。青衣,姐姐拜托你了!」   「颂芝姐姐,你----你你言重了。」青衣看颂芝这附模样,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什麽时候一贯温柔顺静的颂芝姐姐能露出这样的气势?话语是请求,可语调却听起来如此不顾不休?   小丫环疑惑的端着食篮出了颂芝与未来夫君的新房,忐忑的寻思着要怎麽对兰主子开口,却不想在回女眷席的途中便碰到了兰主子,「送好了?」   小丫环道:「送送好了。」   「这是怎了?说话这般。」   「颂芝姐姐……有些奇怪,她……兰主子,您要不去看看颂芝姐姐?」   慕容世兰轻蹙了蹙眉:「林焕便快要去新房了,她在做什?」看了小丫环一眼後,「你同勺儿先回府吧,我已同林大娘告辞了。在待下去,只怕他们无法尽兴。」   「是,兰主子。」   颂芝静静得坐在床沿,她面上平静,心下却非如此。她纂着指节,控制着自己的忐忑慌乱。   再来,颂芝听到了脚步声,轻轻的,有规律的脚步声。这是主子通知人她的到来而故意放重的脚步声。   慕容世兰停在颂芝前方,唤了一声:「颂芝。」   红烛晃,绣帷半垂。   嫁衣上精美的刺绣,衬着颂芝的身躯玲珑丶腰身纤细。   那些个婆子大娘们确实做好了她们该做得职责,将原本就出彩的颂芝装裹的更是艳美,美貌兼之温柔,这样的人儿,林焕只怕会疼惜的紧。   再说,她可不认为那林焕敢负她的丫环。   颂芝轻轻的呼吸丶吐气,几次之後,又抿了抿唇,才道:「主子,颂芝想请您……为颂芝揭了盖头,可否……」   慕容世兰轻蹙了蹙眉。   嫁娶本该是喜庆之事,哪里还得那麽多忧?   蓦地,她想起了前世将颂芝荐予玄凌时,颂芝的神态和话语,那也是如今日这般,字句有着淡淡的愁忧。前世的她满心忌妒与不干,以为颂芝是为了後宫前途而忧虑,然如今的她再想起过往种种,却察觉……不是这麽回事。   她似乎如同前世一般,再次疏忽了颂芝。   她无法不沉默,良久才道:「林焕有才,通诗书经赋,将不止於秀才。」   颂芝又纂紧了指节:「……无主子大才。」   慕容世兰又再沉默。   颂芝半晌听不到声音,慌张问道:「主子仍在否?」   「恩。」   「主子……」   「颂芝,你可知林管家一家非下人,乃家臣?」她语气里的含义不轻,隐隐的还有薄怒:「且,是你求的恩典。」   那一刹那间,颂芝恍如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没错,是她求的恩典丶她自己求的恩典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終章-很好很好   一人居高临下,一人螓首低垂,两世以来,这一直是慕容世兰与颂芝间的互动关系。   慕容世兰确实有些怒意,林管家一家一直负责西北与京都的物资流转管理,外人看他们不过府中管家,实则慕容氏的心腹。而如今颂芝再不愿,箭都已离弦。颂芝既求了恩典,便该知晓亲事一定下,绝不可能解,除非她死或林亡。现在求了自己来,做什么?期望自己将心腹换一介丫环?欲挟主仆之情换她颂芝的后悔之意?   颂芝一颗心沉落落,拇指指甲深深的刺入中指指腹里,「主子……」   慕容世兰看了眼颂芝头上的一方盖头,举步要离开。   颂芝似是察觉到了,一个着急,起身向前奔走。她跌在慕容世兰裙角,「主子听完颂芝之言再走……好吗?」   「你先起来。」   颂芝半起身,跪坐在地。她掀开已经半落得盖头,谓叹般的出了声:「主子,颂芝慕恋您……很久了。颂芝以为,嫁娶过后,这样的念头便不会再有,可今晚……颂芝无法不说。」她纂著胸口,「颂芝,真的……无法不说……」她眼眶盈满晶莹,却在说完这些后,安静的不再出声了。只是她的肩颓然的弯曲,螓首没落的低下……   慕容世兰的那丝愤怒渐渐息了下来,她暗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过去如此失败,不没有原因……   颂芝缓过劲来,磕了一个头:「第一谢主子救命之恩。」又磕了第二个的头,「第二谢主子教导之恩。」,第三个头:「第三谢主子不杀之恩。」这三个头磕的重重的,很快的在颂芝额上留下磕印。   而随着颂芝的动作,慕容世兰只觉得越来越难受,她心知便是她叫颂芝无缘无故去死,颂芝也不会有反对。她的忠心两辈子都如此,真不知除了说她傻和笨还能说什么。   她也知颂芝说得不杀之恩是指肖想主子一事,不过……   她试想了想自己日后的生活,就她所知的男儿中,没有一位除家人外的人是她能全权信任的,能让她放心,放心到能让她在未来说出自己重生祕密的……只有颂芝。   认识到这点后,方才那些解除亲事的困难对慕容世兰来讲便都不存在了,左右林家也不过家臣。她看着颂芝起身,自己则伸出一手去扶颂芝,「这亲不能悔,可你这少奶奶身分却可亡。」顿了下,慕容世兰又道:「若再反悔,莫怪我不讲情面。」   颂芝愣了下,随即领悟到自己听到了什么,剎那间傻的都不知该做什么好,她只呆呆的垂著头,好半晌立在那不动。慕容世兰见状暗自叹息一声,只轻声道:「我走了。」   颂芝又呆呆的回应,好半晌才回到喜床上坐下。   一个多月后,大周军在与赫赫的第二十次战役中让赫赫死伤无数,双方忽然有了既定共识:再打下去只会消耗彼此实力,两败俱伤。赫赫首领干脆的要求和谈。   赫赫可汗摩格赴京,玄洵召见摩格于西京太平宫。   几个部门一阵忙碌,忙碌的成果是一市场华美的夜宴,领头舞姬乃从前的宠妃甄嬛。   笙歌软语宾主尽兴,慕容世兰看得只觉兴致索然,如今玄氏之人死了大半,朱氏势力也不再,慕容氏的隐患也已解除,她没什么好做的事了。   几天过后,慕容世兰安排好一切,离开了京城,颂芝同跟。至於颂芝的前夫家林家,她自有补偿。   两人游览了好些地方,转眼间几个月便过去了。   她们来到了北方的赫赫部落,甄嬛迷的摩格团团转,赫赫部落被他俩打理得井井有条。慕容世兰当晚联系上了慕容氏的暗卫,在赫赫又待了几天便离去了。   半月后,甄氏勾结外敌,被下令灭族,十四岁以下者冲官妓官奴、十四岁以上处斩。   收到消息的慕容世兰呼出一口气,这一切真的结束了、结束了。   她沉默的坐在茶几一边,手里的玉佩随着她的手指而晃荡,这空空的房间霎时让她觉得人生很是无聊,从今以后竟真无事情可做了。她不禁疑惑起几月前离开京城的决定是否错误,这样閒散舒适的生活真适合她?   颂芝端了晚饭进房,托盘上是她精心烹煮的美食。   慕容世兰接过盘盏,「你不需要做这些。」   颂芝柔声答道:「可是我想。」   慕容世兰嗯了一声。   接连几些天,颂芝对慕容世兰可是比平常的无微不至更过无微不至,让慕容世兰非常无奈。   颂芝是一个纤细敏感的人,那一天慕容世兰没有特別收敛情绪,是以她的犹豫、迟疑、和茫然都被颂芝纳入眼里,想必这时的颂芝又在忐忑不安了。   「颂芝……」慕容世兰扯了扯颂芝的衣袖,将她拉到身旁坐下,「你不需不安。我……你……」我你俩字后,气氛显而易见的奇怪起来,慕容世兰止声不再说,片刻后才又道:「你不需不安。」   颂芝并不傻,她因身份的关系长期以来与慕容世兰的互动都是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低在下,而这样的互动,显然在……发展感情的时候,不太能行。颂芝试着唤出口:「慕容世兰……世兰……世兰,这样唤你可好?」   慕容世兰有些惊讶地看向颂芝,「甚好,甚好。」顿了下她又道:「你本性乔是吧,阿乔,这样唤你如何?」   颂芝笑了,「甚好。」她握住世兰长着薄茧的手,「世兰,让我为你分忧可好?我会尽量不忐忑,那你……给我一些让我不会忐忑的保证……」   「什么保证?」   「不会不告知我一声离开。」颂芝的目光平和地望向慕容世兰,眼波传来的光芒满是诚挚,「私下时,我非你的丫鬟仆从,是你可以信赖的……」   慕容世兰接口道:「枕边人?」   颂芝愣了愣,「我原想说,知心人。」   「我说的倒是粗俗许多。」   颂芝眨了眨眼,一手碰了碰世兰的脸庞,细长的指头在世兰的眉眼间描画,又轻声耳语道:「世兰,你要闭眼儿啊。」   世兰依言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刮了刮阿乔的指腹。   颂芝也闭上了自个儿的眼睛,缓缓地在世兰唇上印上一吻。她迟疑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刚要离开,却被世兰一手按著后脑勺无法后退。世兰加深这一吻,她想:这一生有阿乔相伴,会很好吧。   紫奥城发生的事儿与慕容世兰再无干系,玄洵是个守成的君主,在外患平定之后,老实地守着祖宗基业,他唯一活着的弟弟玄汾无心政事,在成年后被封为平阳王,平时吟诗或奏乐过得很是快乐。   「阿乔。」   颂芝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翻身,「兰……」   世兰:「我有没有说,这一生有你很好很好?」   「嗯,阿乔有你,也很好很好。」   世兰抚著颂芝光滑的肩:「阿乔,有件事我一直未同你说。」   「……你不用说,真的。」   「哈,你又是乱猜想到什么?」   颂芝吻了吻世兰的手,「孟婆忘了给你那碗汤,是不是?」她顿了顿又道:「我跟著你十几年,从前未往此处想,后来……就这样想了。」   慕容世兰愣了下道:「阿乔呀阿乔,你真是……」   颂芝笑着接话道,「真是令人离不开,是吧?」   不过几年时间,芝兰学堂名声大噪,出师的女学生有好部分成了朝廷的女官,一步步的,女人可从事的官职从低阶的文官慢慢上升,虽达不到男女平等,但也拓宽了女人的出路。   而慕容世兰与乔颂芝,一直很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华妃番外-然后   边关气候冷冽干燥,常年下来,驻守军人的脸上很难没有被风刮过的痕迹。   不过没关系,大周自干封王朝开始,尚武风气越长,大多男人都以身上的战利痕迹为傲—即便那痕迹只是风刮出来的深刻纹路。   「主子,您以后能不能別用布巾挡着脸了?」好丟脸的。   郑羲将眺望关城外的视线顺溜的转了半圈,瞪了眼阿吉,「你懂什么?你主母就喜欢我这花容月貌,我当然要好好保养才是!万一被刮成干燥粗皮怎么办?」   阿吉有些受不了的抽了抽眼角:「主子,小的不敢苟同。」   「说!你知道什么?蒙图瑜又告诉你了什么?不要以为主母爱重你娘子你就可以不把主子我放在眼里!不要以为我不能扣蒙图瑜的月饷!」   阿吉暗自翻了个白眼,他娘子的月饷才不是主子发的呢,主子这威胁算个啥?「图瑜说……主母明明就喜欢胸肌大、屁股翘的健硕男子,白白的皮肤主母已经—」阿吉见主子神色不郁,只怕再说就要被扣月银,忙吞下将出口的「看腻」二字,改口道:「永远看不腻,主子这样刚刚好。」   郑羲恶狠狠的将阿吉从上到下给瞧了一遍,把阿吉看得抖起肩来,哭丧著脸道:「主子,小的不好那一口啊,小的觉得白皮肤太晃眼了……」   郑羲瞇了瞇眼:「阿吉,对主子不敬,扣你五成年终赏银。」   「主子,你杀了我吧——」   郑羲没理阿吉的鬼叫,视线又往关城外望去。   他守护这座边城多年,刚来时,这座城人口不过一百多一点,城墙残破不堪,没有个住宅有屋顶,晚上风吹外头凉,里头人的脸蛋屁股儿更凉。如今,城内人口过万,城墙坚硬牢靠,过半数居民在外敌来时能化身为兵,上马控弦,更別说那为了响应芝兰学堂而建起的娘子军了,那是男人的梦中情人啊,是男的都想娶啊!李护卫那矫健的长腿、魏火长那结实的小蛮腰……   咳。   他站在瞭望台上,一时感触溢满胸腔。   他在还没当爷爷的年纪便生了华发,眼角纹路也老早就冒出头来,年年加深。倒只有这一晒就红,红完就白的皮肤还勉强维持以前的样子,可人老了,只怕他再待下去晒这北疆太阳的话,白皮也不得不为黑皮投降。   瞧瞧,这儿没人挨饿了,居民各个身强力壮,还享受著第一手外来货物,这点可是连京城人士也比不上呢!他这可算是大功告成吧?   他可以告老还乡了吧?   郑羲憧憬著未来的退休日子,脸上也跟著心情泛起了微笑。   孙女肥肥的脸蛋儿上次摸着实在好多肉啊,可那脾气啧啧—兇巴巴的。哎,孙子不会还是个小哭包吧?被妹妹欺负真是羞羞……   想着想着,他突然僵了下。   我的玉皇大帝!孙女是不是再几年就要及笄了?哎呦喂呀,老子当爷爷的都还没把孙女抱够,怎么地就要长大嫁人了?   不行不行,老子要告老还乡,告老还乡!   他缓缓地吐气吸气,待眼角余光的烟尘影子也要近了,才整好面上表情,走到城墙边上。   这由上而下的美妙视野差点没让他乐的笑出来,拓跋继恭右眼下可是个乌青?哈哈哈,郑羲腹中笑得快打结,双眼忍不住瞇起道:「拓跋大人,近来可好?」   拓跋继恭知郑羲多年,便是不看郑羲那张小白脸,也知道郑羲指不定在腹内是怎样哈哈大笑着的。   可今天他心情好,懒得理郑羲那张白的要命的小脸,只是一夹马腹,快速地驶入了城门。而他身后呼啦啦的一群队伍也跟著傲气十足的进了城。   郑羲心内哼了几声,又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才下城楼。   党谒人上贡入城,呈上贡单副表,并由陆路上京,早成了一项惯例。可再是惯例,郑羲做为此地的管理者,都必需露面,除了给党谒人面子外,还为了商讨下一季的贸易市场事宜等。   党谒人一年上贡一次,可与大周的大型贸易行为却是一年两季,为期二十天。曾有一季,大周获利百万两。   这些事对郑羲和拓跋继恭不过老生常谈。   两人负责这贸易方面的事物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八年,一个肩负发展北疆的重任,官职越做越高,却不曾被调离北疆;一个身为党谒首领的异母弟弟,不能被重任,在一个负责外宾的职位越做越久,越做事越少。   可今天有些不一样。   噢,倒不是谈的内容不同,而是在今天的夕阳西下之时,这座城迎来了两个人。   郑羲听到轰然而起的大叫声时,差点没把手中的卷轴丟向对面的拓跋继恭身上。那一瞬间,他以为城墙倒了、群众打架了、谋杀发生了、那个绑著丑陋辫子的部族又攻来了……   他慌得差点连武器也忘记拿便要冲出门去。   可很快的他便意识到,那大叫大吼声不是群众斗殴,而是一群精力过剩,欢呼声听起来像是在谋杀与被谋杀的男人女人们在喊着:「慕容!慕容!慕容!」   他愣了下,脑海闪过所有慕容家的人名和其身居的官职,然后他又愣了下,因为他听到有人在喊「芝兰!芝兰!芝兰!」   「拓跋继恭,你不要挡我视线!」   拓跋继恭保持著面上得体微笑,吼道:「你矮別烦我!走开!」   郑羲怒,吼道:「都別挡道!我乃圣上亲封----」   郑羲身旁的护卫別过眼,有点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操!我也是圣上亲封,还是个建城工程督长咧!」   「我也是圣上亲封,亲封那个……那个跟水利有关的名词是什么!老子又忘了!」   「我也圣上亲封,芝兰学堂计画北疆负责人!」   「名称真不响亮!」   「至少跟芝兰大人有关,你呢?不过就搞个水而已,靠那名头,摸的到芝兰大人的手吗?啧啧-----」   「说得好像你摸得到似的----」   郑羲懊恼地揉了揉眉头,他平时太平易近人!太平易近人了!   随着他的动作,身旁的大叫又开始了下一阵,郑羲惊觉那大叫的主题跟他有关。   「快看看郑大人,他是不是要昏倒了?」   「一定是我们太挤了,快让让!」   「你这个大块头让开!不要熏到郑大人!」   「我让就是了,可我这味儿是男儿味!哪里臭了!」   郑羲动了动嘴角,这些人……他要回京回京回京!   人声如浪,人潮如海,慕容世兰和颂芝忍著心内的煎熬,保持著面上的得体,对人潮致意。   慕容世兰忍住出手揍人的冲动,该死,是谁认出她们了?明明乔装打扮了好吗!暗卫呢暗卫呢?快拦着他,我的娘,他手是要朝哪伸?我的天,刚水喝太多!   颂芝苦笑,她也觉得自己刚才水喝太多,实在是中午吃的太咸太咸了,早知道某人煮菜就是这样,盐看成糖,哎……   颂芝在人群中浏览,她刚才好像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咦?这人不是前几天在铜城有间客栈里一直盯着兰、还撞到柱子的男人?   她在衣袖下捏了捏慕容世兰的手,往拓跋继恭的方向示意。   慕容世兰朝拓跋继恭的方向看去,随即眼睛一亮,大步加快,「郑大人。」   郑羲礼貌的吼回去,「人潮拥挤,我们这边走。」   几人脱离人潮后,太阳都已经没了影,倒是拓跋继恭很热心的提议几人去他邻近的下榻之处稍作整息。   慕容世兰没有异义,可瞧着拓跋继恭眼上的乌青实在好笑,不说不行:「前几些天,我似乎在铜城看过你的身影?」   「哈,哈,在下当时有些狼狈,不敢上前认,见笑了。」   「上前认我?我们在前些天之前曾见过?」   拓跋继恭愣了愣。他们当然有见过!他曾隐瞒身份做血兰旗下的小兵,曾在干元十四年的牡丹宴上和血兰打了一场,还被叫成店小二!血兰认不出来吗?认不出来吗?他将浓浓的失落压下心底,以朗诵诗词般的语调道:「不,久闻大名,一心慕之,望而生怯,却不愿再错失良机。」   慕容世兰笑出声来:「如今之年,还能听得如此衷肠,甚悅之,哈哈哈!」   颂芝冷冷的看着拓跋继恭,「望而生怯,便该远而避之,趋附而上,算个什么!」   慕容世兰耸耸肩,转向郑羲:「郑大人,可是二十几年没见了?风采不减当年啊!」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不比有名的芝兰大人,刚才那呼喊声,实在让我自愧不如。」   慕容世兰看了一眼颂芝,道:「呵,芝兰学堂二字,只有兰字取自我名,而芝字其人,便在我身侧。」她笑了下,「老朋友相见,今晚来个不醉不归?快找个下塌之处吧!」   郑羲咧开了嘴,傻傻笑了一笑。   嘿,他们是老朋友。   至於那曾为血兰旗下的小兵和牡丹宴上的店小二,慕容世兰早在二十多年前查过其人身份,如今多年过去,她便不追究其间谍的身份了,说真的,间谍做到这种程度,真够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世兰:「老朋友相见,今晚来个不醉不归?快找个下塌之处吧!」我尿急!   颂芝:我也急。   暗卫惭愧的低头:属下技不如人,无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带主子闯出人潮,主子也没性命危险,是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